在豫东老家，有一种落叶乔木，对气候、土壤适应性都很强，4月份花期，果实为聚花果，由多数小瘦果集合而成，形状像毛毛虫。果实成熟之前是青色的，又苦又涩。5月份果实成熟，颜色由青变红、变紫，最后变黑，颜色越深就越甜。这种果实以个大、肉厚、色紫红、糖分足者为佳，它就是我们小时候吃过的桑葚子。
小时候吃的桑葚子都是野生的，学校周围的几个村里有几棵桑葚子树我们都一清二楚。往往是等不到桑葚子成熟，就有人迫不及待地爬上树吃青涩的“毛毛虫”了。
爬树是相当考验臂力跟脚力的，小时候的我只会借着小伙伴的肩膀爬上树，却不会爬下来。应该是自己臂力不足的缘故，下树的时候胳膊腿都是紧张的，别的小伙伴像猴子一样猫着腰徒手抓着树干，两腿盘着树，身子与树干保持着距离麻利地爬上去爬下来，而我只能贴着树干从树上滑下来，往往会把衣服磨破、肚皮蹭伤，胸口跟大腿内侧出现一道道划痕，经常是旧痕未消，又添新伤。
雨后，紫色的桑葚子根本不用清洗，含在嘴里轻轻一咬，满嘴都是酸甜酸甜的味道，闭上眼睛享受酸甜汁液的瞬间，手指头、嘴巴、舌头上都呈黑紫色的了，有时不小心还会弄到衣服上，我们都是偷偷地跑到水坑边自己洗衣服，只洗沾了颜色的那一小块，太阳底下一晒，很快就了无痕迹。
村里还有一棵白色的桑葚子树，树龄有上百年了，果肉更甜，只是成熟的时间稍晚一些。大树旁边有两间茅草屋，住着一个白发苍苍的五保户，每次去他家院子里摘桑葚子感觉跟自己家的树一样。那时候我们不知道什么是五保户，所以都喊他“老五保”。
老五保花白的胡须，花白的头发，一脸淡定的沧桑，经常端坐在院子里摇着一把大蒲扇，笑眯眯地反复叮嘱我们小心点，千万别从树上掉下来摔坏喽，今儿个别吃太多明儿个放学再过来……“老五保”就像一台复读机一样念叨几分钟后，就安静地看着我们在院子里折腾。小时候偷西瓜、偷鸡蛋、偷葡萄、偷红薯、偷苹果、偷玉米、偷花生、偷大枣、偷山楂、偷南瓜……只有村前村后的榆钱子、洋槐花跟老五保家的桑葚子，我们才说“摘”。摘，就是认为是自己家的东西，可以光明正大地拿，也只有在老五保家，我们才有摘的感觉。
大人们经常告诫我们，桑葚子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流鼻血，我们不相信。有一次我们在树下比赛吃桑葚子，看谁的鼻子先冒血。一群傻孩子愁眉苦脸地往嘴里塞桑葚子，牙齿吃酸倒了，小肚子吃撑了，小褂子染花了，也没有一个流鼻血的，然后大家就打着饱嗝各回各家了。
夜里睡觉，鼻子发闷堵醒了，嘴巴里也是黏糊糊的东西，点着蜡烛一看，真的流鼻血了，被子头上血迹斑斑。于是赶紧撕了一点棉花套子，先洗洗脸，然后用屋门后大水缸里的凉水拍拍额头，再拿棉花球塞住鼻孔，继续睡。
睡到天亮起床，再准备迎接屁股挨打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