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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孤独

杨广原本的计划是很好的,随着废太子的事情时过境迁,杨坚的心情也会慢慢好转,然后提出行幸仁寿宫的事情也会顺理成章的得到批准,但杨广没料到的是,这一年刚入夏,突厥的一些部落就带着九万人口前来投奔大隋。

为了安顿这么多人口,朝中顿时忙成了一团,杨广也没机会提及仁寿宫的事情,等到朝中终于空闲下来,杨坚主动提出驾幸仁寿宫的事情后,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

由于如今杨广已是皇太子的身份,所以必须留守大兴城担起监国的重任,不过杨广也告诉陈婤,过些日子他会去仁寿宫向父亲请安的,到时候他们便能见面了。

从大兴城出发前往仁寿宫,路程并不太长,陈婤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中沿途欣赏一下这暮春时节的风光,倒也别有一番情致。不过走了没多远,车驾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陈婤开口问道。

在马车外跟着随行的荣月也不太清楚,过了一会儿娇穗打听清楚了:“是至尊刚刚下了命令,让皇后在永安宫里安置下来。”

陈婤顿时了然。早在出发之前她就听说了独孤凤体抱恙的消息,不过她没想到原来独孤病得并不轻,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支持不住了。不过好在此处距离行宫永安宫很近,将独孤留在这里休养倒也不是大事。

不过陈婤随即注意到,同样得知杨坚将独孤安置在永安宫的萧妃这会儿下了马车,向杨坚的龙辇走了过去。

杨坚也注意到萧妃的到来,身旁的内侍立即上前行了一礼,问道:“敢问太子妃是有什么事情吗?”

萧妃微微一笑,向杨坚躬身行了一礼:“刚刚妾身听说母亲不太舒服,就想着妾身之前也曾在母亲身边侍奉过,所以想先留在这永安宫里,等母亲好转了再随母亲前往仁寿宫。”

萧妃的这个请求十分合情合理,毕竟杨坚显然也没有带着独孤去仁寿宫的打算,而独孤作为皇后若是身边只有一群宫婢伺候也不是太妥当,萧妃此刻挺身而出主动要求留下来侍疾,既彰显了她这个太子妃的一片孝心,又算是全了独孤的一份体面。对此杨坚自然是没有理由反对,所以萧妃简单吩咐了一下身边的侍婢们,便跟着独孤的凤驾往永安宫的方向去了。

到了仁寿宫后,虽然陈婤所住的还是和上次一样都是排云殿,但因为萧妃不在,所以陈婤觉得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平日里没事就去找找陈莹净,或是在林苑里随意散散步,日子难得如此清闲且无忧无虑。

不过跟着独孤去了永安宫的萧妃,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独孤的病情并非是来势汹汹的那种,只是太医问了诊开了药后起色并不大。刚开始的时候,独孤还能勉强坐起身来与萧妃说说话,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独孤大部分时间里只能在床上昏睡着。

所以虽然萧妃也不用怎么亲自动手伺候独孤,但成天守在一个这样一个病重的人身边,那感觉终归是不好受。

随着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负责照料独孤的宫婢们开始为她翻翻身,祛祛暑气,就在这时,大兴城里传来了一封急报,指明是交给萧妃的。

萧妃打开一看,原来是杨昭去年才娶的王妃这几日有了临产的迹象,萧妃顿时激动起来,唤来百卉让她准备一下,她要回大兴城。

百卉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皇后这里如何安排呢?”

是啊,独孤这里怎么办呢?当初是她自己要求留下来的,眼下独孤的病情连半分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如果她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反而招来至尊的不满?

这么一想,萧妃也有点犹豫起来。可是看看手中的这份信件,上面写了韦氏这两天很可能就要生了,虽然到底会是个郎君还是娘子也不得而知,但到底这将是她的第一个孙辈,说不期待是不可能的。

萧妃不由得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问道:“太医今天有给皇后诊过脉吗?”

“回太子妃的话,今天上午已经看过了,说是皇后的病势越发得有些沉重了,太医不敢隐瞒,已经上表去了仁寿宫。”百卉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嗯。”萧妃闻言沉吟了一下,虽说是病势沉了,但她也去看过,依旧是那副昏睡不醒的样子,恐怕皇后再坚持几天还是没问题的。这么想着,萧妃还是吩咐下来:“去备车吧,今早动身,这样也可以今早回来。”

“是。”见萧妃心意已决,百卉也不好再劝,得了命令便去准备起来了。

就在萧妃离开的这天夜里,独孤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睡眠中醒来,迎接她的却是一室昏暗,负责守夜的宫婢们远远地待在外间,那里倒是灯火通明,然而独孤所在的内室里却只有一灯如豆。

“……水……我要喝水……”独孤许久未说话了,声音嘶哑干涸,连喊了几声都不见外面有动静,独孤只得勉强抬起没什么力气的手,将自己的玉枕推下了地。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外面的宫婢们听到声音赶紧进来一看,只见独孤睁着一双浑浊无力的眼睛看向她们:“……水……”

一名宫婢闻言赶紧倒了一杯清水上前扶着独孤喝下了,另一名宫婢则将室内的灯烛全部点亮,随着视野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独孤也有点力气了:“至尊呢……我想和他说话……”

那两名宫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来皇后这是糊涂了,都忘了至尊根本不在永安宫,而是在仁寿宫里。

见自己问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独孤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不管至尊是在、是在陈嫔那儿还是在哪,快去把他给我喊来……快去……”

“回皇后的话,至尊……至尊现在并不在永安宫里。”终于,一名宫婢大胆回答道。

“什么,这里是永安宫……我为什么会在永安宫?”独孤闻言吃了一惊,她不是应该在仁寿宫里吗,为什么会在永安宫里呢?说着,她就要支撑着坐起身来,谁知她不过才半抬起了头,眼前就是一黑,再次跌进床榻昏了过去。

“皇后!皇后!”宫婢们吓坏了,赶紧上前查探她的气息——还好还好,还是热的还有气。

等到太医闻讯匆匆赶来把过脉后,脸色越发地凝重起来:“唉,皇后受了刺激,恐怕时日也不多了。”

一听这话,宫婢和内侍们不安起来,这太子妃前脚刚走,后头紧接着就出了这事,这可怎生是好!

太医也是颇为无奈,他刚刚才给至尊上了表,说明了皇后的情况不太妙,如果在这么短短的一日之内再次上表,会不会惹得至尊不快?要知道至尊昨日刚带了陈嫔等人前去狩猎了,正在兴头上呢,这万一要是至尊当真以为皇后快不行了赶了回来,而皇后却还是好好地躺在这儿,最多就是不见清醒,那他岂不是麻烦大了。

这么思来想去,太医最终还是决定先把消息传给萧妃再说,毕竟在至尊看来,萧妃才是此刻留在永安宫做主的人。

苍天浓翠的松树林里,夕阳从树缝里漏入。

陈婤拉住马背上的缰绳,注意到前面不远处高低不平的树根后面,卧了一只灰扑扑的兔子。

咬了咬牙,陈婤用力张开弓箭,试图瞄准了那只兔子。好不容易手中一松,离线的箭“嗖”的一声窜了出去,结果还是半途落在了草地上,而那只兔子听到声音一惊之下,立马飞窜了出去,一会儿工夫就彻底跑出了陈婤的视线。

陈婤也不敢去追,毕竟她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身下的这匹马,她的马术还没精湛到可以让她任意去追在猎物的身后。不过陈婤还是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杨广不在这里,不然她刚刚这一下铁定会被他嘲笑上一番的。

这时,身后传来“擦擦”声,陈婤回过神来一看,只见是陈莹净骑着马过来了。

“六娘的箭术不错,看来是名师出高徒呀!”

听到陈莹净打趣的话语,陈婤无奈地说道:“好了,莹净姑姑,你就别再取笑我了。”要知道她从不敢对活物射箭到现在至少敢拉开弓了,进步已经很大了。

陈莹净闻言又笑了笑,一边上前和陈婤并头向回走去,一边说道:“昨天永安宫里传了消息给至尊,说是皇后可能快不行了。”见陈婤的脸上也没有多少惊讶之色,陈莹净又说道,“然后我们的太子妃就回了大兴城。”

这一下陈婤是立马回过头来看着陈莹净:“太子妃回大兴城,是阿摐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当然不是,听说是因为晋王妃要生了,所以太子妃特地回去看望。”就在杨广被册封为太子后不久,杨昭也由河南王被杨坚改封为了晋王,并以韦寿之女为晋王妃。

“看来晋王妃这次必定一举得男,毕竟这么金贵,还能累得太子妃亲自前去照料。”说完,陈婤与陈莹净相视一笑,心底都明白,萧妃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离开独孤,不想再在永安宫待下去罢了。

不过仔细想想,可怜独孤皇后要强了一辈子,临了临了,竟然是无人愿意留在身边照料她,连身为丈夫的杨坚都不愿多看她两眼。如果独孤这次当真就这么在永安宫病逝了,那么临终前能不能见到丈夫和儿子的最后一面,恐怕都是个未知数。

连续五日的围猎结束后,杨坚带着众人又重新回到了仁寿宫。

这天午后,陈莹净刚伺候了杨坚歇下,著作郎王劭就在大宝殿外请求面见至尊。陈莹净亲自出面询问道:“至尊刚刚歇下,不知道著作郎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陈莹净认得这个王劭,虽然在朝中官职不高,但是因为能经常说些天象之事奉承杨坚,所以也颇得帝心。

而王劭对陈莹净这位后宫最得杨坚宠爱的嫔妃也不敢怠慢,闻言立即回答道:“臣现在不便多言,但是可以告诉陈嫔的是,刚刚永安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在昨天夜里薨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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