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兴奋地牵着我的手往客厅走去，指着茶几上的变形金刚套装说：“妈妈，我终于有一整套的变形金刚好开心，奶奶说是大姨婆从英国寄给我的。”
什么大姨婆，一时愣住，小树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拍了一下脑袋才想起小树口中的大姨婆就我婆婆的双胞胎姐姐，我从来没见过，只看过她的照片，就连阿洛都不曾见过。
婆婆看了我一眼语气暖和地说：“每天都这么晚下班，国家总理都没你忙。我对你的工作能力表示好奇。”
我放下包包，迅速到厨房冲了杯蜜柚茶给她也给自己和小树一杯，喝了一大口让整个肚子温暖了起来。我轻柔着肚子和声说：“妈，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下次请您去吃大餐犒劳您。”
婆婆捧着柚子茶定定地看着我说：“真难得让你请，话说你来方家这么多年了好像一次都没请我到外面吃过饭。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我眼底涌出一股酸楚，随即笑着说：“妈，我不是都没上班吗，总不能拿着阿洛的钱去请你吧。”
婆婆怔了怔，须臾，嘴角拉出她平时对冷嘲热讽的弧度说：“不在于请不请，关键是有没有心这才是最重要的。有心终会有机会的，无心就算机会摆于眼前都视若无睹。”
心中微微战栗，轻柔着肚子，静了静心。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柚子茶的清洌香气瞬间充满着鼻腔，让我清楚地意识到家里的谁又惹怒了婆婆。所以不再言语，看着小树玩得那么开心。轻声念叨：“大姨怎么知道小树喜欢变形金刚呢？”
婆婆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碰巧罢了，她下个星期要回国，很随意地给我们都寄了礼物，你的那份放在梳妆台上了。”
我听出婆婆心中的不快，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软垫说：“大姨怎么突然要回来了。”
婆婆冷笑了一声说：“她的事我都不清楚，我们家也就只有你小舅有跟她联络，三十多年了连父母过世都不回来的人，我也很好奇她这次要回来做什么。”
我往婆婆方向挨着坐笑着说：“上次小舅说大姨在英国开了一家很大的集团公司，这次说不准是回来考察投资的呢？”
婆婆白了我一眼，往旁边移了移说：“别瞎猜测别人的心思，林印美我今天有事给陈文打电话了，顺便问了你的工作内容。陈文说你的工作哪需要天天加班的。”
我睁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她心里想着：什么，什么。我每天都加班，现在连周末都很难得。我实在想不出陈文为什么这样告诉婆婆。
婆婆正眼看着我说：“再过一个月，花城小学要举行一百年校庆活动同时成立一个助学基金，学校历届的校长都有筹集善款的任务，本来我打算为这善款去求你奶奶呢，没想到我一给陈文打电话只说了开头，他就答应以私人的名义捐800万。没想到陈文这么大方，他说细节上的事找你。”
当我听到了800万时，差点儿呛到水。豪气，真豪气，有钱人的世界不懂。我惊讶地说：“这么多啊，捐款还有什么细节吗，这个我不懂啊，怎么就叫你找我了？”
婆婆白了我一眼说：“细节的事学校的筹备组会跟你沟通，通完电话后，我跟校长提议了一下，不如让这个助学基金以陈文个人的名义或是源山集团的名义和花城小学联名发起。下午临时开了校务会，大家都同意以源山集团的名义联名发起。所以我再次给陈文打电话，他忙让我直接联系你就可以。花钱的事找你，看来你在源山集团还是有点儿权力吗！”
我心想着对外不都是乔治，要不就公关部，怎么突然就给我了呢？再说我现在哪有时间去做其它事情。我叹了口气说：“我明天加班时问一下我上司，问他需要什么程序。”
婆婆神情淡淡地说：“又加班，前几天同学聚会，他们还想明天来我们家喝你的甜汤呢。”
我顺手剥了个桔子，递给了婆婆，她没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眼睛眯成一条线，惘然中带着锋芒说：“你天天这么晚回家，尧生又整天带着小树不着家。你看看这个家还像个家吗？”说完用手撑着头半靠在沙发上，盯着正在玩变形金刚的小树出神。喃喃说：“家都不像家。”
我不免心疼，轻轻说：“妈，等我忙完这两个月，我请个长假待在家里好不好？”
婆婆转过头来，神色已恢复到常态，看着我笑了笑说：“明天周六你去你奶奶家，帮我把邀请函给她，顺口跟她提一下这个助学基金的事。老太婆那么有爱心想必很乐意帮助别人。”
我疑惑地看着她说：“邀请函我去送不好吧？助学基金我去提也不好吧？”我可不想成为婆婆和奶奶的传声筒。
婆婆凝视着我，满脸掩饰不住的鄙夷，大声说：“你是不是傻，你以为我乐意让你送吗？这个老太婆越老越糊涂，最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不接我电话。今早我特易带上杨记的桃花酥去你小姑家，哼，我按了半天门铃硬是不给我开门。你那个小姑也是帮凶，他们方家算是寒了我的心。”
说完把桃花酥扔到一旁，我顺势拿了一块吃了起来，桃花酥可是我的最爱，更何况是杨记的。
婆婆不悦地说：“我正为邀请函和助学基金烦恼着，你还这样没心没肺地吃，你啊永远的不懂事。抑或是你很乐意我被老太婆无视。”
本想再拿第二块桃花酥给小树，一听手尴尬地收了回来，心想婆婆每每在奶奶那里受的气都会原封不动地发泄在我身上。我无奈地侧头默想了一会儿说：“明天去奶奶家我会把邀请函给她的，再顺便跟她提助学基金的事。”随手把邀请函放进包里。这件事还就非我做不可了，奶奶越发不愿意看到婆婆除了节日非见不可。看着婆婆嘴角的冷笑，倏然想起上次小姑跟我提起过她家的门是不会单独为婆婆而开的。心中交杂着怜悯和害怕，这两股力量激上心来。仿佛刚才的那股肚子疼痛感转移到了心口我捂住胸口顺了顺气。
婆婆无视我的异样，语中带了凄凉之意：“这样才是儿媳妇该做的事，还有提助学基金时你一定要打听到她会捐多少。”
我心痛难耐，手紧紧拽着软垫瞪大了眼弱弱地回了一句：“这个也要我问？”
婆婆嗔了我一眼说：“那是肯定的，她是上我们学校名人榜的人。对于上名人榜的人学校想先摸个底。”
我呼吸浊重，感觉就要窒息了，我指了指水杯说：“妈，我有点儿难受，你把水给我一下。”婆婆用疑惑的眼神看了我一下，把水杯递给了我。我接过缓缓喝了一小口水，待胸口的那股气慢慢消散时。我挪了挪位置，语气平缓：“捐款不都是自愿的吗？难道有硬性规定？”
婆婆瞟了我一眼：“什么硬性规定，是先摸个底，好规划一下这个助学基金的规模与资助对象。现在边远山区的学校基础设施还是很落后，基础设施最耗钱。”
我低着头把玩着水杯说：“那奶奶能捐多少钱呢？”
婆婆嗤笑：“你呀，还是不懂，你奶奶一生翻译了那么多的文学作品，随随便便一本书的版权就可以建个蓝球场了。”
我平了平沙发上的软垫轻声说：“奶奶每年不都把版权所得捐给了希望工程，她哪里有钱？”奶奶年年做公益，基本上把所有的钱都用在公益上，去年夏天她把十本翻译的文学作品的版权都捐给了春思公益活动。她跟我唯独这样做她才能无憾。
婆婆怅怅舒了口气说：“老太婆的爱心全在外人身上，对于我和阿洛永远是苛刻的，她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信我。只可怜了阿洛，摊上我这个妈，终究是得不到方家的爱。”婆婆轻蹙着眉，目光飘远而荒凉。
我心生愧意，起身为她冲了杯蜂蜜茶，小树跑过来搂着她的脖子亲了一下她的脸夹奶声奶气地说：“奶奶，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妈妈说不开心时喝蜂蜜茶心情就会好起来。加上我的亲亲奶奶就会开心起来的。”说完小手按了按婆婆皱起的眉头。婆婆顺势把他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小树的额头轻声说：“奶奶每天都是开心的，我的好孙子没人能比得上你的亲亲。”
小树滑得遛出婆婆的怀里，蹭到我身旁，在我脸上亲了两口，拿着变形金刚跑去书房。小树此刻就像精灵，抚慰了婆婆那颗得不到爱的敏感又破碎的心。
婆婆喝了一口蜂蜜茶，不动声色地说：“你奶奶有多少钱，我还是知道的，这个你也不用管。你只要负责打听她这次会捐多少就好。”
我捻起沙发上的一根头发放进垃圾桶，拍了拍手说：“好的，明天一定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