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离尴尬笑道:“大哥莫要取笑我,我可是有罪之身。”
那武卒佯作吃了一惊,道:“咦,你竟还晓得你是有罪之身,我道你不知道呢,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连离陪笑道:“嘿嘿,大哥,我只是不知道治罪还要到王都去。”
那武卒道:“一般罪犯原也用不着到王都去,可谁叫你不一般呢。你不只窃取咱们肃越国的情报,还要刺杀虎卫营的将军,这叫什么?这叫重犯!”
连离闻言有些慌乱,道:“到了王都,像我这等罪行,该如何治罪?”
那武卒一脸风轻云淡,道:“像你这等罪行,自然是死罪,至于何种死法,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连离道:“那……有无可能……不死呢?”
那武卒白了连离一眼,并不答话。
连离甚感无趣,便也不再出声。只在心中暗自寻思,这世道也太乱了,难怪逍遥谷的人守着那二亩三分的穷乡僻壤还乐得逍遥,自己还是太不经事,自命不凡,终于落得个这般田地,真真是悔不当初,事到如今,悔恨也没有用,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如此又行了五六里路,只听“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身后传来。
不一会儿,一男一女骑着两匹白马如风般从身旁掠过,连离在囚车中看得真切,那马上男子约莫四十出头,相貌丑陋,脊背微驼,那女子倒是貌美,年纪也轻一些。二人皆是身着白衣,脚蹬白靴,一身雪白,光彩照人。
连离“呸”地一声吐了一口口水,道:“没来由的晦气,竟遇到两个奔丧的。”
身旁的武卒被他逗乐了,若是在那两人腰间缠了一根麻绳,可不就与奔丧的无异么。
“你小子嘴够缺德呐!”
话音未落,只见那白衣男子掉转马头,向着连离的囚车行了过来。
连离心中一紧,暗道:“这是什么神仙,这么远也听得见?”
那男子行到连离跟前,勒马停步,向武卒们问道:“你们可是从同州城来?”
先前与连离说话的那名武卒上下打量白衣男子,见他穿着考究,气势极盛,显然不是易与之辈,便接过话头,道:“不错,咱们正是从同州城来,先生有何指教?”
白衣男子指了指连离,道:“他犯了什么罪?”
那武卒道:“此子犯的是里通外贼、刺杀将军的重罪。”
白衣男子道:“喔,他便是同州虎卫营中刺客?竟如此年轻,可惜啊可惜,可惜是个贼呀。”
那武卒奇道:“咦,你竟知道?”
白衣男子淡淡道:“消息传得很快。”
那武卒道:“消息竟传的这样快,先生可不用费心替他可惜,此去王都,这小子算是死定了!如今已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白衣男子又将头转向连离,问道:“你几岁了?”
连离自是没有好气,“哼!”地一声,将头扭到一旁。
白衣男子又道:“瞧你这模样,也不过十四、五岁吧?”
连离心道:“你老小子眼光倒不错,可你小爷我偏不爱告诉你。”当下嘴巴紧闭,一声不吭。
白衣男子轻轻摇头,双腿猛地一夹,胯下马儿噌地窜了出去,竟就此远去,留下连离等人留在当场发愣。
这一路行得极其平淡,犯人们无精打采、死气沉沉,没几个还有力气能说话的。左右无事,连离想起了曲无尽的话,暗自调息,又开始习练起气息拿捏之法。
习练了一会儿,细细体悟之下,耳中竟时而响起“呼呼”声,细究其源,便知那是山的气息,时而又响起“嗖嗖”的风的气息,还有“嗡嗡”的大地的气息,以及“哗哗”的水的气息。
“这便是气通山河吗?”连离暗忖道。
经过几日的习练,原本无形无质的气息,如今竟被慢慢收放。
“进——退——止——”连离心中默念,体内气息正随着他的心意慢慢游走。
用完晚饭,武卒们在一处山坳中扎营,山中雾气极重。
过不多时,火光闪耀处,鼾声四起。大多数武卒都已睡下,只轮番留四五人看守奸细。
一名稍年轻的武卒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大云城啊?”
“急什么?大云城离咱们一千多里,山路难行,少说要两三个月呢,这才走了多久。”
“年轻人想媳妇儿了!年轻人,不该跟我们出来的。”
“谁说的,我看他八成在大云城有相好的,心中发急的很,恨不得能飞过去,这是想姘头了啊。”
两名年纪稍大的武卒调笑着。
那名稍年轻的武卒面皮发烫,嘴上却不示弱,道:“想你们的媳妇儿才是真的嘞!”
“嘿,你娘的,竟敢调笑你老子!”
几个人笑着扭打在一处。
不远处传来一声短喝:“还让不让人睡了!”
那几人这才又恢复平静。
连离在囚车之中,对这些动静充耳不闻,眼下,正有一缕气息自丹池而出,缓缓向手太阴肺经进发,气息极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切莫贪功冒进!这第一缕气息,能有多薄就要有多薄!”这个时候,自然少不了曲无尽的护法。
那气息没行出多远,便在中府穴处被阻住,连离不敢强行冲关,便退了回来,再走手阳明大肠经,缓缓前进。
“这两条正经皆为金经,若火行气息过强,便为烈火煎金,定会损耗此经,得不偿失。”
过不多时,气息又在天鼎穴处被阻住,连离无奈只好再次退回,改走手少阴心经,一路过了极泉、青灵、少海,却在灵道穴处又被阻住。只好再改走他道。
如此往复,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连离按着《先元经脉图》,将气息在十二正经中试探了一遍,最远的是在足少阳胆经,冲破了六个穴位,其余皆是冲破两、三个穴位即被阻塞。
“此事只宜循序渐进,万不可焦躁。”曲无尽又道。
连离心知此事本就不易,便也不气馁,道:“我再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