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离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局外人,方才驼龙还在与自己争执拜师的事,再抬头时,他却已经与酒馆掌柜针锋相对起来。
那酒馆掌柜看似弱不经风,实则实力不俗,否则也不会公然挑衅对方三人,双方剑拔弩张,随时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一会儿打起来,我帮谁呢?”连离传音入密。
“胡闹!管好你自己吧,你不通武道,万不可与这些人为敌,识相的趁此时双方相持,赶紧溜之大吉。”曲无尽道。
“眼看好戏来了,你却让我溜之大吉?”连离心道,将曲无尽的建议抛之脑后。
连离乐得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听驼龙冷声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还不表明身份吗?”
酒馆掌柜闻言从怀中取出一枚金丹吞服下去,只见他脸上面皮起伏,不一会儿便变成了另外一副容貌,鼻尖挺拔,颧骨突出。
“呃、呃、呃!”酒馆掌柜的喉咙中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随即连说话的声音也似变了个人。
只听他道:“十年之前,咱们几个曾有过一面之缘,你们便是化成了灰,小老儿也能认得,可你们三位,未必还能认得出小老儿我啊。“
“是你,林义人。”驼龙淡淡道。
酒馆掌柜未料到驼龙一眼便认出了自己,连声道:“很好、很好,你竟还认得我!”
十年之前,黑衣与夺云观之间曾有过一场恶战。
夺云观存世以来,修行得道者不计其数。只是近百年来,门人资质愈见愚钝,修行停滞不前,甚至连观中经典也几欲失传殆尽。天下元气蛰伏后,夺云观更是人才凋零,眼看着大厦将倾,此时却出现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姬似流。
在仙派修行中,人的三魂六魄互相纠缠内耗,往往使得修行事倍功半。姬似流却创制出一种奇丹,服用后可将天、地、命三魂分离,从而三魂各自修行,省去不必要的纠缠内耗,使得修为精进神速!此丹名为离魂丹,也是靠着此丹,夺云观门人虽然资质愚钝,却也能独步天下。
离魂丹功效出众,很快在江湖中便颇负盛名,自然引来无数觊觎之辈,而黑衣正是其中之一。
黑衣门人觊觎离魂丹的神效,先后八次派人来盗取秘方,可谓高手尽出,只是夺云观这方也是高手如云,始终未让黑衣得逞。黑衣这八次大规模的盗丹虽然每次都铩羽而归,可也不是一无所获,终究还是让他们寻得了蛛丝马迹。黑衣门人凭着这草蛇灰线,竟然也配制出一副丹药,不过不是离魂丹,而是夺魄丹。
夺魄丹与离魂丹虽属同源,可效力却大相径庭,服用夺魄丹不但于修为无益,反而会使人身受剧毒,服用之人先是肉身僵硬,而后毒质顺着中枢魄先侵入天魂,随后再入地魂和命魂,待这毒质蔓延开来,命魂便先行消散,而后是地魂和天魂也跟着消散,最后才是肉身死亡,如此,中毒者便会魂飞魄散,再无回天之力。
黑衣门人眼见秘方盗不成,便以夺魄丹换了离魂丹,将夺云观的神丹全都调了包。那年四月二十四,万物长生,夺云观三阶以上弟子,服丹闭关,不想却错服了夺魄丹。黑衣便在此时上门挑战,杀了观主、长老及各阶弟子八十六人,终于血洗了夺云观。
而林义人,正是这场屠戮的幸存者。
秋亭再也按耐不住,只见他身形暴长,已然立起身来,袖袍鼓荡,气息满满。驼龙与春姬不知何时也已到了酒馆掌柜的身后,与秋亭一起形成夹击之势,谅这酒馆掌柜再也插翅难逃。
酒馆掌柜身子微微摆动,转身对着连离,道:“难得小兄弟眼光不错,竟能瞧出这几人并非善类。”
连离尴尬不已,不知该如何接话。
秋亭见酒馆掌柜旁若无人,视己方三人为无物,心头大怒,狂吼一声,道:“利齿能牙的夺云观余孽,纳命来吧。”
只见他周身气息暴涨,在空中漾起一阵气波,涟漪似的荡开了去。
连离距他几步距离,只觉狂风拂面,发丝飘舞,暗忖道:“好强的气息!”
这气息持续了约莫三息功夫,蓄势已足,正待发难,突然,秋亭只觉浑身如坠冰窖,气息如抽丝剥茧般疾速褪去,只片刻间便胸闷气短,且不说说要出招制敌了,便是连站立也难。
酒馆掌柜好整以暇,摇了摇手中酒壶,漫不经心道:“这酒里的毒物也不知还使不使得。”
驼龙眼观六路,早在秋亭起身之时便已发觉异常,暗自将气息沿着体内经脉运行一周,只觉得肉身僵硬,头重脚轻,目眩神迷之下,平日畅通无阻的经脉此时竟全部阻塞。
他七岁开始修行,二十二岁便已有小成,迄今为止,从来未有过如此感觉,身子竟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一般,随时可能支离破碎,顿感心下大骇。
此时听闻竟是酒中有毒,自己在用毒一道造诣极深,对毒物的防备也极其严谨,寻常毒药绝无可能会伤到自己,除非是……
当下再不犹豫,盘腿席地而坐,左手拍向自己的天灵盖,心神恍惚之下,力度竟拿捏得不差分毫。
秋亭此时再也站立不住,也盘腿坐在地上,暗自运气。
酒馆掌柜看了看他们,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望向春姬,道:“你也别硬撑着了,也坐下吧!”
春姬的修为较秋亭与驼龙更弱,此时正苦苦支撑,酒馆掌柜的声音竟似有一种魔力,一听之下竟大感困倦,软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师妹,快封住百会穴!守住元神!”驼龙嘴唇微动,传音给春姬道。
春姬闻言提掌运气在自己百会穴上轻轻一拍,守住了元神。
酒馆掌柜嘿嘿笑出声来,道:“黑衣门人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竟然倒在了自己创制的毒丹下,哈哈!哈哈!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黑衣的夺魄丹,还是给黑衣门人吃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