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形势急转直下,连离望向场中,只见秋亭、春姬二人坐在地上,身子摇摇欲坠,驼龙更是口鼻歪斜,愈发丑陋,这酒中毒物竟厉害如斯。
“驼龙行事虽太过霸道,可毕竟救过我,如今他身陷囹圄,我且帮他一帮。”连离暗道。
“咳!”他清了清喉咙,轻声道:“林前辈,小子冒昧问一句,你与这三人有何怨仇,定要与他们分个你死我活?”
酒馆掌柜突然神情一变,显得悲苦之极,道:“小兄弟不知江湖险恶,哪里知道这里的深浅,他年黑衣曾灭我夺云观满门,小老儿自然与他们仇深似海。我原是夺云观的低阶弟子,目睹了当年的惨案,靠着装死才留得一条烂命,在这世上苟延残喘这么些年,就是为了今日。”
“原来是血海深仇。”连离喃喃道,原本想好替驼龙求情的话再也难以出口。
“小兄弟也要插手此事吗?”酒馆掌柜冷冷道。
连离苦笑着摇摇头,既然此间之事乃是双方的陈年旧怨,自己不明真相,当然也就不便插手。
腾腾热气从驼龙等人的头上冒出,身子已有将倾之势。
酒馆掌柜的目光在驼龙等三人身上来回打量,道:“三位也太可笑,黑衣的夺魄丹无色无味,威力无穷,当日数名夺云观仙者都抵挡不住,就凭你们这点微末修为,也想抵得住?夺魄丹厉害如斯,你们自己竟不知道吗?”
他心情畅快,对三人大肆奚落。
驼龙嘴唇发白,对着连离颤声道:““好……好徒儿……去杀了那……那瘸子……”
他口齿不清,酒馆掌柜闻言哈哈大笑,假意环顾四周,道:“此间一共就这几人,不知哪个是你的好徒儿?”
豆大的汗滴从驼龙额头滑落,他竟无力再开口多说一个字。
酒馆掌柜笃定驼龙再无多余的气力,便咄咄逼人,上前几步,将身子贴在驼龙面前,道:“你倒是开口啊,你若仍觉得这小孩是你的徒儿,只消再说一声,我便让他砍我一刀。”
他笑吟吟地看着驼龙,面上风轻云淡,他心里清楚,此时愈是漫不经心,便愈能发泄多年来的积怨。
秋亭头顶的雾气渐渐散去,脸色渐渐红润,似是恢复了些气力。
片刻之后,秋亭忽地拔地而起,一道金光直向酒馆掌柜奔去。
“问龙斩——”
酒馆掌柜正陶醉在复仇的快感之中,他深知夺魄丹药力极强,未料到秋亭中毒后还能够暴起伤人,一时不察,正中一记重击,顿时胸口衣衫破裂,伤口筋肉外翻,鲜血长流。
问龙斩乃是秋亭的看家本领,使起来颇费内力,他一招之后,凝聚了半晌的气息又尽皆散去,立时又委顿下来,万难再凝聚气力打出第二招。
“寻龙缠!”
春姬正自运气,见秋亭一击即中,酒馆掌柜身受重伤,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不顾自己气息尚弱,一声娇呼,紧随秋亭之后,奋力将一道紫气施向酒馆掌柜,那紫气虽弱,却如灵蛇一般,绕在酒馆掌柜身上游走数周。
驼龙似乎力有不逮,未能出招。
酒馆掌柜原本修为较弱,靠着夺魄丹先声夺人,驼龙、秋亭、春姬尽皆中毒,他本已成竹在胸,没料到秋亭与春姬竟能在肉身僵硬之下大放杀招。
此时胸口血流如注,紫气游走之处,肌体表面现出道道乌痕,疼痛直入骨髓,气息不济,奄奄一息。
他手掌翻飞,在自己胸口、肩头、小腹等处轻轻拍下,又双手指地,在地下画了一幅三尺见方的符阵,那符阵金光闪闪,周遭气息竟缓缓流动,向他的脚下移去。
他一动不动,强自运气,将符阵吸附过来的气息缓缓融入体内,只是那寻龙缠紫气依然在身上游走,有影无形,最是难以捉摸,竟将吸附来的气息又散去了大半。
酒馆掌柜心道:“再支撑片刻,弥补了真气,再来料理你们三人。”
春姬施了一记寻龙缠,此刻也是心力交瘁,对连离轻声道:“小兄弟,这人极其歹毒,如今动弹不得,你快去将他杀了!黑衣产业甚巨,我许你三十万金,事成之后,定当双手奉上。”
她见连离衣着破烂,知其穷困潦倒,因而以钱财诱他,只消他稍有心动,将那酒馆掌柜杀了,此间便再无敌人,如此便可专心逼毒。
连离好生为难,自己对这桩旧事一无所知,一边是救过自己的驼龙,另一边是与自己无冤无仇的酒馆掌柜,自己夹在中间帮谁都是不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曲无尽的声音再次传来。
“……”
“你知道了黑衣的秘密,此时不走,只怕会遭报复。”曲无尽又道。
连离叹了口气,向驼龙远远鞠了一躬,道:“驼龙前辈,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此间之事孰对孰错小子实在无从知晓,请恕小子不便插手。”
说完竟举步出了酒馆。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闪入酒馆。
店家小二被驼龙打了几巴掌,早早离得众人远远的,后来见众人相斗,更是逃得踪影全无,此时林义人与黑衣三人相互对峙,这店家小二竟又悄然回来。
他见连离出了酒馆,屋内四人尽皆动弹不得,便又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只听他沉声道:“三十万金?此言不虚?”
春姬闻言微微睁开双眼,见开口之人是店家小二,登时喜出望外,颤声道:“黑衣门人,言出必行!”
店家小二道:“我若帮你们杀了这人,你如何确保我这三十万金?”
春姬道:“亥州城中最大的金仓,叫同顺仓,乃是黑衣的产业,你去取便是!”
店家小二嘿嘿笑道:“黑衣家大业大我自然知道,只是空口无凭,须立个字据。”
春姬淡淡一笑,示意店家小二拿过纸笔,使出全身气力,依言立下字据。
店家小二将那字据拿在手中,仔细读了两遍,心满意足地揣在怀里。
“掌柜的,我在这酒馆中做了一年伙计,一共拿了你三金,如今有人出三十万金要你的命,你可别怪我不念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