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风雷阁旁的后山之上,连离照例找了一处无人之地修习《先元经脉图》。
“曲老头?”连离传音道。
“唔。”
“有没有可能,通过修习先天经脉图解掉金露丹毒?”连离问道。
曲无尽迟疑片刻,道:“金露丹毒直入枢魄,并不在经脉之中。”
“那就是没法子了?”
“……”
“曲老头?”
“唔。”
“你的尸骨……要如何处置?”
“扔了、烧了,随你吧。”
“那可是你的尸骨,怎能如此轻率?咱们千辛万苦从饶山中带出来……”
“唉——”曲无尽长叹一声,道:“原以为在这人世间总算还留着一份尸骨,如今看来,一切都是空的罢了。”
“此言何意?”
“看得淡了。”
这语气让连离不由得想起了逍遥谷的迦凤先生,萧索的意味何其相似。
“曲老头?”
“你有话直说便是,我听得到。”
“近日我修习《先元经脉图》时,忽而觉得经脉中空空如也,毫无气息可言,忽而又觉得气息盈溢,识海中总浮现出一片巍峨的青山,耳中有呼呼的风声,那是什么原因?”
“巍峨青山?你竟然已经看到了巍峨青山?”
“好了不起嘛?”
曲无尽又叹了口气,悠悠道:“有时我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人还是妖?”
连离扑哧一笑,道:“妖我可没见过,鬼我倒见过几只。”
“若不是妖,修炼进境为何能一快如斯?”
曲无尽顿了顿,又道:“我早说过,习练《先元经脉图》虽不能直接筑基,可若是想修炼圆满,其实也是一件极难之事。”
“有多难?”
“凡修炼此功法,要历经七层境界。”
“又要有七层?”
“一曰开荒境,乃是去芜存菁,消除经脉中的不正之气,强根固本,此境圆满者便可初步脱离凡体;二曰青山境,气息周转,其中的土元之气冲刷经脉,支散四维,此境圆满者可见青山;三曰金剑境,以金元之气冲荡经脉,此境圆满者可见金剑;四曰大泽境,以水元之气浸润经脉,此境圆满者可见大泽;五曰千林境,以木元之气滋养经脉,此境圆满者可见千林;六曰天雷境,以火元之气炙烤经脉,此境圆满者,可见天雷。此六境之后,经脉业已经过精作开荒、厚土冲刷、金剑冲荡、大泽浸润、千林滋养、天雷炙烤,便会变得强不可摧。”
“那第七境呢?”
“第七境乃是大同境,五元气汇合,继续锤炼经脉,此境圆满后,修行者的经脉体魄便几乎与筑基后相同。”
“你是说,我已经达到了《先元经脉图》的第二境界——青山境了?”
“正是。每次破阶后,经脉中气息更替,所以会感到空空如也,待境界圆满,便又气息充盈。”
“那也不过是第二境界,离修行圆满还差得远呢。”
“青山境其实最为难练,常人修炼短则十年,才能勉强突破此境界,就连老夫当年……咳……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其他几境皆从上一境中生出,只有这青山境,乃是无中生有,最为耗神。如今你既然突破了青山境,日后的修炼自然会一日千里。”
“这么说,我的天资还说得过去?”
“……”
连离早已感觉经脉已今非昔比,今日谈论之下,更觉进展迅速,心情大好,便要再来修炼。
正暗自出神,忽听传来一阵冷笑,已有三人向这边行了过来。
连离皱了皱眉头,并不回头,只暗暗防备,那声音听来倒是熟悉的很。
“清浅师兄,你的玉蚕剑养得如何了?”说话的人是祁盛。
“我等练剑,自然将贴身之剑视为性命,玉蚕跟了我这么久,我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他。时时拂拭,以血滋养。”另一个声音响起,想必便是叫清浅的了。
“玉蚕乃稀世神剑,自然要好生滋养,但若以牲畜之血来滋养它,岂不是侮慢了神剑。依我看,要以人血滋养为是。”祁盛道。
“祁盛师兄所言不错。神剑者,纯粹不瑕,最易污损。唯以童男之血,析出杂质,方能使神剑重归纯粹。清浅师兄若以牲畜之血滋养神剑,辱没了神剑。”另一人道。
“祁盛师弟说的那人在哪里?”
“喏,那一位不长眼的东西便在那里,新来乍到,竟不知天高地后,正好给清浅师兄祭剑。”祁盛指着连离道。
三人说着便走到连离跟前。
连离背对三人,仍然一动不动。
“装死吗?”祁盛抬脚蹬在连离后背。
连离站起身来,轻声道:“见过三位师兄。”
祁盛道:“连离,你装什么,眼前的这位,你可认识?”
连离道:“不识,想必叫师兄总不会错。”
祁盛冷哼一声,道:“你可认识他手中的长剑?”
“不识。”
另一人道:“跟他废什么话,此处四下无人,剜了他的心吧。”
连离虽早有防备,此时听他说出来,仍是暗暗心惊。
祁盛摆了摆手,道:“让他死的明白些,要不这小子死了都不知自己是几斤几两,还当自己是贵公子呢。”
说着转向连离道:“小子倒是很英俊,怪不得初霜师妹对你青眼又加。今早你夺我鞭子,可没想到现在吧。”
说着又凑近了些,阴森森道:“你说你死了之后,初霜师妹会想起你么?哈哈,想必不会了,风雷阁失踪事件隔三差五便有一起,大家司空见惯,也不觉得奇怪了。”
“再说,风雷阁死人死得多了,我还见过她想过谁呢。”
连离只觉毛骨悚然,道:“我与你无甚冤仇,你竟要杀我。不怕师父们追究下来吗?”
“扑哧。”祁盛笑出声来,“风雷阁中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说什么冤仇,强者活,弱者死。”
“跟他废什么话!”清浅走上前去,拾剑向连离的心窝刺去,举手投足间颇显功力。
一只手抓来,挡住了清浅手中玉蚕剑的去势。
“怎么?”清浅一脸惊愕,道:“你叫我来杀他祭剑,此时又反悔了?”
祁盛脸上一红,干笑道:“清浅师兄误会了,只是似清浅师兄这一剑刺下去,的确爽快利落了,却少了些乐趣。”
“哦?此话怎讲?”
“我若是清浅师兄,便先刺瞎他左眼,再刺瞎他右眼,而后再削去他的鼻子,然后再削去他的左臂,再然后是右臂。总之,不能便让他如此死了。”
清浅笑道:“我历来行事干净利落,不似师弟如此花样繁多。”
说着再不理会祁盛,挺剑向连离刺去。
连离早有提防,此时倏地闪身开来,竟堪堪躲过了这一剑,转身疾奔逃走。
清浅冷笑一声,长剑脱手,径直向连离的心窝飞去。力道之足,方向之准,令人咋舌。
连离身形移动,竟也快若鬼魅,瞬间向右移开半步,那长剑便擦着身体飞向别处。
“咦!”三人齐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