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昕伊心里暗暗叫苦,叶明超想坐哪里,不是她决定得了的,盛兰亭却把这事迁怒到她的身上。倒不是她害怕得罪盛兰亭,而是为了一个跟自己本不相干的人,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实在大可不必。
“大小姐希望你和她坐在一起,你就挪个位置吧。”颜昕伊小声提醒叶明超。
“可是我喜欢坐在你身边。”叶明超唇边带着个温柔的微笑,“上次说要送你一捧大花,结果忙起来给忘了,真抱歉,一定补上。”
“谢谢叶总。”颜昕伊这才想起,那晚微信聊天的时候,叶明超发了个可爱的动态图“送你一朵小花”,又用文字补充:“改天送你一捧大花。”她半开玩笑地问,“到时我就转送给兰亭姐姐,告诉她,是你委托我转交的。”
“那样会让我很为难的。”叶明超无奈地笑了笑,“能不能别称呼叶总,太生疏了。
“那应该称呼什么?”颜昕伊问。
“你可以跟兰亭一样,喊我明超哥哥。”叶明超回答。
“我觉得,还是称呼叶总好,这是一种尊称,表示对你的敬重。”颜昕伊嘴上说得一本正经,脑海里却浮现钟恪南的脸庞,还有她对他的“尊称”——冰棍先生。她的神思有些许恍惚,不自觉地偏过头,用目光搜寻钟恪南的身影。但是,因为三张长桌是呈一字排开,而钟恪南和她隔了一张桌子,又坐在和她同一侧,她看不清他。
叶明超不知道颜昕伊在看什么,跟着她探过头去。颜昕伊嗒然若失地转回头,忽感觉到了叶明超的气息近在耳畔,她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小心翼翼避开和他的肌肤摩擦。但这一幕落在斜对面盛兰亭的眼里,却是异常暧昧的,她的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叶明超坐正了身子,颜昕伊的刻意回避让他有些闷闷的。
开始上菜了,晚宴主打意大利菜,请了米其林餐厅的主厨掌勺。第一道菜是布雷绍拉风干牛肉搭配鱼子酱,做成饺子的形状,以花朵的造型摆盘,每人一份,咸香的味道和漂亮的造型立即打开了颜昕伊的味蕾,她拿起刀叉,开始享用美食。
盛兰亭却毫无食欲,她对身旁的程仕泽交待了一句话,之后便起身离席。
第二道菜是黑松露塔廖利尼手擀面条,同样十分美味,颜昕伊刚拿起叉子,程仕泽走到颜昕伊身后,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兰亭小姐请你到三楼的书房,她有话跟你说。”
颜昕伊吃得正开心,不免扫兴,但转念一想,说清楚也好,让盛兰亭明白,她根本没兴趣抢叶明超,免得结下梁子,对大家都不好。于是她抓紧时间吃了两口面条后,也离开人群向别墅客厅大门走去。
叶明超并未留意到盛兰亭的举动,对于颜昕伊刚开餐就突然离席感到奇怪,但也不好过问。
颜昕伊从钟恪南所在的餐桌前经过时,下意识地投去目光,而钟恪南早已看到她朝这边走来,两人对望了一眼,一层淡淡的微笑同时在他们的唇边漾开。
颜昕伊沿着楼梯爬到三楼,书房的门开着,里面有灯光流泻出来。她走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屋顶的复古文艺吊灯,放射着柔和的光线。正对面的窗户紧闭,白色透明窗纱静悄悄的掩着。她正纳闷,门忽然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随即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像是有人从外面将门锁上。她蓦然心惊,扑过去拧动门把手,却怎么也转不动。几乎在同一瞬间,房间内的吊灯熄灭了,外面有开关,可以控制房间内的灯。
但是,屋内还有光亮,颜昕伊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左边较为隐蔽的书柜台面上,摆放着一个高脚烛台,几支蜡烛正熊熊燃烧,血色迅速自她的脸上消褪。
钟恪南一面用餐,一面心神不定地朝刚才颜昕伊身影消失的方向张望。已经上第五道菜了,还不见颜昕伊回来。他忽然坐不住了,似乎冥冥之中有股奇异的力量,驱使他离开座位,循着她的踪迹而去。
他穿过庭院花丛中的石径,拐了个弯,别墅客厅大门就在前方。未经主人允许,随便进入室内是不礼貌的行为,他迟疑的顿住脚步,仰头望去,只有三楼的一个窗户亮着灯,再凝目细瞧,那落在窗纱上,一点点跳跃的光,似乎不是灯光,而是烛火。没有停电,为什么会点蜡烛?烛火!他的胸口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疾步冲进别墅的客厅,直奔三楼。
一到三楼,他就听到一扇门里传来恐怖的、裂人心魂的惨号,有人扑打着那扇门,哭泣着狂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是昕伊的声音!
他迅疾拧动门把手,但纹丝不动,被锁上了。
这时楼内的一个女佣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门从外面锁上了,有钥匙吗?”钟恪南急问。
“没有。”女佣茫然无措,“这是怎么回事?”
“大力钳有吗?”钟恪南提高了音量。
“有有有,我马上去拿。”不明状况的女佣被里面的哭喊声吓得不轻,匆忙跑开了,很快就拿来了一把大力钳。
钟恪南仅用10秒,就用大力钳将门锁面板撬下,撬开门锁面板后,打开门锁就轻而易举了。他一打开门锁,门就被一股猛劲拉开,颜昕伊夺门而出,他挡在门口,她整个人撞到了他的身上。他本能地抱住她,她又爆发出惊叫声,奋力挣扎,他慌得松开她,她冲了出去,却因巨大的惯性摔倒在地。她仓皇失措地想要爬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巨大的恐惧迫使她再度发出惨号。
“昕伊——”他喊着,冲过去扶她,“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钟恪南的声音,颜昕伊僵住了身子。
“我是恪南,别怕。”钟恪南轻声安抚她,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却挣开他,扑向墙角,身子顺着墙面软软滑下,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他蹲下身,抱住她,她的头痛苦的转侧着。“爸爸!爸爸!”她呼喊着,像在冰凉的大海里沉浮,那样柔弱、孤独,那是她平日里从不示人的另一面。
“昕伊!醒一醒!”他摇撼着她,温暖的手落在她的额上,抚摩着。
她陡的清醒了过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在惊悸中张大了眼睛,没有火,只有走廊上明亮温暖的灯光。她正依偎在钟恪南怀里,两人都坐在地上,他担忧地望着她。
“对不起啊,吓着你了。”她抱歉地挤出微笑。
他拭去了她额上的冷汗,“怎么回事,谁把你锁在里面?
她重重喘着气,眼中浮起泪光。
楼梯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盛长天第一个冲上来,身后跟着邱娜苹。钟恪南和颜昕伊这才意识到,他们这样搂抱在一起很不妥,倏然分开,各自站起来。
紧随而来的还有盛兰亭和叶明超,刚才的情景他们也都看到了。
邱娜苹关切地挽住女儿,“小伊,出什么事了,听阿彩说你被锁在书房里面。”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进书房,门就被人从外面锁上了,书房里还点着蜡烛。”颜昕伊轻轻淡淡地说,除了眼角残留的泪痕外,刚才撕心裂肺的恐惧仿若已经烟消云散了。
“点蜡烛?”邱娜苹快步走进书房,很快就返回,她面露愠色,看向阿彩,“那个烛台不是放在储藏间的,怎么会跑到书房来?”
“我不知道,太太。”阿彩一脸的惶恐,“我上午打扫的时候,没有看到烛台,后来就没有再进过书房。”
盛长天的脸色也不好看,“把所有的烛台和蜡烛都扔了,以后家里不允许再出现这种东西。”
“爸,扔了烛台和蜡烛,还有打火机、煤气灶,还有其他可以点火的东西,你总不可能全扔了吧。”盛兰亭冷嘲热讽的,“从来没见过这么矫情的人,几根蜡烛而已,就吓成这样,火有什么可怕的,我看就是故意装柔弱扮可怜,想引起别人的关注。你们看,不就有人费了老大劲儿来救她了,还搂搂抱抱的,多亲热啊。”
她边说边偷偷斜睨着叶明超,叶明超一直平静地旁观,但听到盛兰亭最后的那句话时,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盛兰亭的眼底掠过了一抹得意的光芒。
“你给我闭嘴!”盛长天呵斥。
“不要扔了。”颜昕伊并不与盛兰亭计较,“我难得来一次,没关系的。刚才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不好意思,影响大家用餐了。我单位那边临时有点事,得先走。”
“我也还有事,和你一起走。”钟恪南立即说。
盛兰亭嗤笑了一声,“真有趣,我看你们不是有事,是赶着要去约会吧。”
“你适可而止!”盛长天沉声警告。
盛兰亭哼了哼,闭嘴不吭声了。
颜昕伊根本不在意盛兰亭的话,她笑着对邱娜苹和盛长天抓抓手,“我们先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