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怕黑,但是以前小姑娘都是很好的将这个弱点隐藏。
她所处的环境,从来不允许她表露出恐惧、怯懦的情绪。
所以当失去记忆的小姑娘找不到一点光源的时候,生理上的不安瞬间战胜了曾经压制的它做不了妖的理智。
于是小姑娘就缓缓挪动着,找一个让她感到安全的角落。
当她不慎从床上摔下去的时候,身体的条件反射还是让她即将发出的尖叫生生咬在嘴里。
重重的摔在地上的时候,也只是闷哼一声。
冬天的地上并不暖和,小姑娘在角落里坐久了,地板和墙面的寒气一丝丝渗透到小姑娘的身上,侵蚀着这个小姑娘的四肢的温度,直到她的四肢和地板、墙面一样冰凉。
于正昊一开门的时候,小姑娘想抬头,但是,整个人已经没有力气了。
大病初愈,本来就没什么精神头,因为出院折腾了一,又在地上坐了很久,温度也丧失的差不多,整个人几乎处于半昏迷状态。
结果,又迎上于正昊一进来的一通像是抱怨一样的关心。
小姑娘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熟悉,像是经历了很多次,有着很深刻的印象,顿时,心脏像是被揪住一样,撕裂的痛楚让她止不住地颤抖,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沾湿了大腿上方的衣服。
被于正昊抄起来的之前,凌云已经将眼睛周围的泪滴蹭掉,毁尸灭迹,动作熟练。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熟练的动作是哪里来的,就像是这个身体以前就很熟练的动作。
将自己的软弱毁尸灭迹,将自己的坚韧留给人间。
外人未能窥见她的悲喜,亲友难能感知她的软弱。
就像是一个刺猬一样,将自己柔软的肚皮裹在坚刺之下。
她像是陷入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回忆中,于正昊走,她没有反应;于正昊带着取暖工具来,她依旧没有反应。
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眼中无光,没了灵魂。
坐在床边的于正昊试探性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嘴角一抽。
完了,这个人直接高烧。
简直是,多灾多难啊。
这边于正昊拖着无良医生,在公寓那边兵荒马乱。
在那边的楚阳,却是和绑在床上的于正昊大眼瞪小眼。
好巧不巧的,楚阳是在上来收拾房间的时候,才发觉,他们之前将暴起的林亚,就放在了这个公寓里……
楚·真·尴尬·阳挠了挠头,似乎是空气里尴尬太过,他兀自开口。
“林亚,凌云已经失忆了,这个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你和凌家那堆破事儿,虽然说起因是凌云,但是,凌云她也不应该是负主要责任的人。那会她才多大,你才多大?”
“冤有头债有主,报仇算账也不是你这个算法。”
“你说说你,啊,好好的一个下一任凌家的大管家,不管你上边的顶头上司是谁,你干你的不就完了。”
“谁知道你心里真的想什么?没准儿你还能趁机把事情搞清楚弄明白。叫那些背了人命债的人偿命……”
任楚阳在那里说的天花乱坠,林亚始终没给他一个眼角。
楚阳说半天,看那个人连半点反应都没有,油盐不进。他脸上也犯了难。
“啧,一根筋,忒轴!”
楚阳看不出林亚的反应,不知他打的是什么念头,一时间,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
上锁
“那个联系一上锁的师傅,来一趟公寓这边。有个房间,要放一些比较危险的东西,所以得加固一下。”
“好嘞,哥,马上嗷!”
四脚朝天躺在屋子里的林亚=比较危险的东西
隔音效果并不怎么好的卧室里,林亚气愤地抬手锤了床板一拳。
林亚:楚阳,等到我出去了,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但,很多年以后,再回首之时,林亚不由得感谢这段经历,这段让他无比接近真相,却又失之交臂的过往。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很少有人会去注意到一些无足轻重的变化,很多时候,大多数人可能会认为,或者更愿意认为有很多事情,都已经结束,所有的人,都已就有了恰当的结局。包括他,也不例外。
万里之外,跪坐在软垫上的秦沐,不由得揉了揉双腿。
自从凌霁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后,他母亲就很少逼着他去做这个,做那个了。
就像是已经知道了结果的癌症晚期病人,只剩等着医生最后给家属下得病危通知。
在这段,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他有机会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做着自己曾经不曾有时间去做的一些事情。
比如:呆坐在床边静静地看太阳落下,都市的霓光逐渐代替天上的繁星;一个人煮一杯咖啡,拿一本闲书窝在床边随意翻;支起火锅,在天寒下雪的日子,涮些牛羊肉和蔬菜;又或者,明明早上已经睡醒了,却依旧要赖床到阳光洒满床铺的时候才起……
一开始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这样做,就好像是遵循本能一样的行为。
可是后来,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他觉得自己在潜意识里,一直在模仿着一个人。模仿一个他都不知道是谁的人,又或者,是在实现一个与他极为亲近的人内心的向往。
他想不起来是谁,但有忍不住去做。
他还记得那个人怕黑,在倾盆大雨来临的时候,一脸惨白,却依旧坚定地走到他的身边,摸摸他的头,告诉他: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他秦沐什么时候怕黑?
可他又确确实实在那微不足道的安抚中,感受到了安心的感觉。
就像是避风的港湾,让他觉得安全。
他安慰自己,也许是曾经母亲还正常的时候,和他念叨过的愿望吧。
但是,他并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有什么时候怕过黑。
他揉了揉自己的双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开始对往生经感兴趣,开始对生死轮回以及各地的灵异事件有十分浓厚的兴趣。
这并不像他,但他还是做了,就像是期待着某个人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样。
下午最为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发梢掠过细碎的阳光,可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暖和。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有一本日记,但是,却又忘记自己放在了哪里。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快的他觉得有个人偷了他的时间,快的让他觉得有一个人在和自己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去做一些他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可能存在第二个人格。
但他不愿意去看医生,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情况,甚至,他有些想知道和自己争夺身体的人格记忆里都存了些什么东西,存了什么他缺失的记忆。
他想,他一定要知道那些记忆是什么,所以才不去把所有的可能扼杀,他可以自己解决。
可实际上,是他舍不得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扼杀了那些记忆。一旦凌艳知道,他就没有机会去知道了。
日光渐暗,他头脑越来越不清晰,明明不困不累,却是控制不住的困倦。一呼一吸之间,他陷入了黑暗。
“秦沐,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有个声音打着颤,低声骂着。
他只模模糊糊地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嘟囔什么,之后,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