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以后要做什么？”有个稚嫩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他察觉自己停顿了一会儿，才缓慢而又带着孩子气的认真回道：“我要做你的小跟班！让你去哪儿都带着我，才不让你丢下我一个人出去玩！”
头顶上蓦地有一双温暖的手，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
“好吧。”那个声音无奈道，“那你就当我的小跟班，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满山遛狗，我都带着你，行了吧？”
“好耶！”他听见自己发出傻乎乎却又是实打实的欢呼。
……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面前就放着他曾经印象中的一本日记。只不过，那个本子，已经和印象里边崭新的本子有了很大的却别。
纸脚虽然工整，但是却依然有很多地方有些许挝折和破损。封皮上虽然整洁，但依旧有些斑驳的印记。
通过被摸的过分光滑的书脊，他看得出，那本笔记的主人十分爱护那个本子，而且时常翻看。
他轻笑了一声，却不敢去翻动本里的内容。只是将本子收在了书架里。
过于稚嫩的文字，终究还是别看了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物是人非的感觉，并不怎么让人感到愉悦。
月上中梢，冰冷的月光洒落人间。寒风依旧在窗外呼号，不知不觉之间，流云聚集，将月光与世间隔开。蓦地，一颗莹白的六棱冰晶，从天上缓缓飘下，随之而来的，是它的同伴们。一颗两颗……纷纷扬扬，将大地覆盖，为枯枝挂霜，替污渍遮掩，给这纷乱的世间粉饰太平。
“我可以听不见任何我不在意的人对我的诋毁、赞誉；但我却不能接受我从我深爱的人们眼中，看到对别人泯灭公平的偏爱。”
冬日的清晨总是来的那么晚，室外早上的气温很低，让流浪猫儿噤了声音，让枝头的家雀儿止了吱喳。
明媚的阳光没有闯过厚重的窗帘，将温暖与明媚送入屋中。同样，被窗帘挡在窗外的，还有凛冽的寒风。
屋内，温暖如春，让陷入昏睡的人不曾再度陷入噩梦，获得久违的安稳。
日上三竿，虚弱的病号终于睁开了眼睛，环视四周，尽是黑白冷硬的颜色，像是泾渭分明，却也尽显凉薄与冷清。
“我留在这里，到底是对还是错呢？”凌云喃喃。
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却也不是真的智力退化到了孩子的地步，只是扯着无知的大旗，将自己的真实情况掩藏。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份心。是人是鬼，是佛是魔，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唯有谨慎小心，才能蝇营狗苟，安安稳稳。
凭借着本能，她敏锐的感觉到了那个看似对她极为尽心的于正昊有求于她。或者说，是对于她那段失去的记忆有所求。
“凌云，”有人推门进来，“你醒了。”淡漠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那声音的主人倚靠在门框边，手里还拿着一碗温热的粥。
“我猜你这个时候大约已经醒了，就擅自准备了一些菜粥，还烧吗？”那人十分似是与凌云十分熟稔，一边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一边询问着她的状况。
见她没有回话，那个人抿了抿嘴，走上前去，手背搭在她的头上，试了试温度。
“唔，不烧了啊。”他眉眼舒展，就将菜粥递到了凌云的面前。
“吃点吧，我听他们说，你从昨天晚上就没吃什么，连带着还烧了一个晚上。补充些能量，争取早点恢复。”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看你都几顿没吃了。”
凌云看了那人良久，眯了眯眼，僵持着没有动作。她记得于正昊说过这个人，好想是她的旧友，却因为上一辈人的事情结了难解的仇，她意外醒来，还是因为他蓄意攻击，以外拔了她的氧气管子，才促使她醒过来。
那人笑容不变，用粥勺搅了搅，从碗边喝了一大口，才又将手里的粥递了过去。
“吃吧，不会害你的。”
她记得，他叫林亚。
“咳咳，”她轻咳两声，手臂慢慢撑起了上半身。没穿睡衣，是比较居家休闲的卫衣。
林亚看着那明显空旷了许多的衣服，眼中一片晦暗。
那是凌云的旧衣服，她总说纯棉的质感穿的还很舒服，一直也没舍得换。但林亚知道，她是因为珍惜那个送她的人，虽然物已非，人亦非。
林亚的思绪被拉的有点远，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真切。
这还是那个曾经的凌云啊，尽管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却依然那么恋旧。
看着凌云有些迟疑地缓缓接过菜粥，林亚却也并不感到难过，反而，他抬手揉了揉凌霁云一头的杂毛，低声说道：“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凌云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相信他的话，他是她的伙伴，不会害她。但理智上，她又知道，林亚是真真切切在她昏迷的时候，想要弄死她的人。
恍恍惚惚的，她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菜粥，盛出了一口粥吃。
粥一入口，鲜香的滋味就和软糯烂熟的大米一起勾出了她的馋虫。
她做坐在床上埋头苦吃，而林亚就在一边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全部吃下去。
“谢谢你的粥，可以给我再来一碗吗？”
凌云伸手，将空碗递给了林亚。
“没问题。”
也许是此时的林亚太温柔了，勾起了凌云埋在深处的记忆，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脸，和林亚十分相似的一个女人。
她曾也像林亚这样，温柔的朝她笑。只是凌云却觉得，再次看见那个人给她的感觉，是温暖的毯子中织着丝丝缕缕的酸涩。
“阿姨是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凌云侧着身子，朝那个已经转身的背影轻声问。
林亚走了两步，停在了原地，但是他并没有回头。
“林亚，你母亲，”凌霁云凝视着他的背影，“你母亲是不是不在了，我们以前关系是不是很好？”
林亚没有回答，凌云看见他垂在一旁的右手，逐渐收紧，就在她以为林亚准备把碗砸她脸上的时候，林亚却扬起了自己手中的粥碗。
“我去给你盛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