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有内应，在场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互相狐疑地看着对方。
外敌还可共同应对，若是有内应，岂非在座诸位都有嫌疑？勾结武林危害朝廷，这个罪名按到谁头上，那都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皇帝也不想在现在弄得人心惶惶，毕竟在座诸位都是朝堂重臣，无论怀疑谁寒了谁的心，日后都不大好开脱。因此他只是沉吟一声，抬手制止了众人彼此间的怀疑。
“诸公不要慌乱，不如一起想想，这内应会藏在何处。”
宋璟年只做埋头苦思，他不想当出头鸟，免得人说他太过积极，引火上身，只等着看他们怎么说，他再做个引导。果然，这些人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一个个的也都是人精，没多久就商议出了结论来。
一则，刺客对换班的时辰和皇帝的大帐了如指掌，说明这内应一定也对这些非常熟悉。二来，内应似乎还用了迷魂香，才导致多半武将未能及时醒来，这才折损良多，说明这人必然也是可以在夜间随意行走却不惹人生疑的。
如此说来，必然是谁家的奴才或者巡营的侍卫。
“那既然如此，只需盘查当时在营地里行走的都有谁，便可捉住内应了。”
“这不尽然，且不说侍卫行走乃是情理之中，不可一一盘问，单是在营地见来往的下人，或是承了主子的吩咐，难道还要一个一个都抓起来不成？便是能抓住，都要审完，只怕都该入冬了，这事绝不可行。”
“那若不如此，这内应岂非找不出来了？”
下面的人吵了起来，皇帝还是看向了宋璟年，见他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便唤了他的名字，“璟年，你怎么不说话呢？看你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宋璟年一惊，这才朝皇帝拱了拱手，“陛下恕罪，臣实在是担心妻子，因此方才诸位大人的讨论，臣没有听到，实在是抱歉。”
“怎么？冉冉身体有恙？”
皇帝温声软语，宋璟年便俯身道，“谢陛下关心，只是她受了惊吓，用了安神药还是睡不安稳。最亲近的贴身姑姑如今也身受重伤，她更加是忧心。因此，臣也放心不下，陛下恕罪，臣这次，只怕是帮不上忙了。”
皇帝蹙了眉，似有不满，一边的唐忠瑞最会察言观色，忙道，“璟年，冉冉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总这么惯着她，惯出她一身的毛病可怎么好？陛下这里的事是国事，你岂能因私废公呢？”
“这......”宋璟年只好低头，“岳父大人教训的是，是臣失礼了。”
“无妨，璟年惦记着夫人也是好事，说明璟年是个宅心仁厚的人，丞相该高兴找了这么个女婿才是。”皇帝温和地笑了笑，转而却道，“只是如今元气大伤，可用之人实在是不多，璟年若是再生出退意，只怕朕也无可托付之人了。”
“陛下......”
“你不必多言，此事朕还是要交给你才放心。随行的太医和带着的药材，朕许诺冉冉和那位受伤的女使可随意使用，但你务必要把事情给朕办好了。”
“臣领旨。”
宋璟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领了皇帝这道命令，别的人也都松了口气。
毕竟是找内应的事，这么多人谁都撇不干净嫌疑，谁领了这件事到头来总是要被议论的，因此他们这些人谁也不想干这事。幸好有个宋璟年，这冤大头的妻子和女使都受了伤，刚好能洗清嫌疑，事情交给他去办，他们也乐个自在。因此皇帝这道命令一出，诸位都言说多谢，宋璟年一一受了，这才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唐婧冉睡得很熟，宋璟年也没有困意，就只是坐在她边上静静地看着她。方才在众人面前，他演了一副消极的态度，骗来了这次搜查内应的权力。可是这权力也是烫手山芋，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给皇帝一个交代的同时，又能守着唐婧冉的心愿。
这太难了。
宋璟年轻叹了口气，想了半天，也知道这件事只能暗访，秋心慈这次失了手，很长时间里一定不会再轻易动手。最好的办法，是引蛇出洞，他坐着沉思了许久，忽听见外头松茶的声音，“殿下，丞相大人来了。”
唐忠瑞？他来干什么？总不至于是来看唐婧冉的吧。
宋璟年虽然打心眼里瞧不上他这个老丈人，可还是不得不摆出恭敬的模样来，亲自去迎唐忠瑞，“丞相大人怎么过来了，夜深了，该去歇息才是。”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歇得好？”唐忠瑞干巴巴的笑了笑，有些尴尬的样子，“冉冉，还好吗？”
宋璟年看他这样， 也是强忍着没从鼻子里轻哼出声来，侧身让唐忠瑞进了屋，“丞相大人进来吧，外头天凉。”
“好。”
唐忠瑞进了屋也没有走过去，就只是远远看着躺在那里的唐婧冉， 看上去倒是有些心疼的样子。宋璟年也不想对他太过粗鲁，便笑道，“只是受了些惊吓，服了安神药了，丞相大人大可放心。”
“有你照顾她，我自然是放心的。”唐忠瑞朝着宋璟年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半是认真半是遗憾，“过去，倒是我有些对不住她，她一定很怨我吧。”
“丞相大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哪有做女儿的埋怨父亲的？便是有埋怨，父女之间，也是没有隔夜仇的。”
唐忠瑞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若真是毫无怨言，宋璟年也不会到现在都只喊他“丞相大人”，极少听他提起“岳父”两个字了。说到底，还是唐婧冉心中有怨，宋璟年才会和他生分。
可如今宋璟年如此得盛宠，也只有他低头来屈就亲近的道理，才能保得日后的荣耀。
眼看着气氛有些尴尬，宋璟年便问道，“丞相大人，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你说。”
“冉冉贴身的秋心慈，秋姑姑，是什么来历？”
“嗯？”唐忠瑞有些不解，“你问她做什么？”
“看冉冉对她那般在意，有些疑惑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