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天空乌云密布,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刘忠仁仍抱着唐武强渐渐冷却的尸体,痛苦得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此时,井言终于忍不住走到刘忠仁面前,跪倒在他面前劝道:“刘师兄,唐师伯已离世,还请你主持大局啊!”听到“主持大局”四字刘忠仁顿时醒悟,回头看看王平良还是瘫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刘忠仁放下唐武强的尸体,走到王平良面前说道:“王师兄,师傅已经过世,请你打起精神来主持大局!”刘忠仁见他不说话,又摇了摇他说道:“师兄,您现在是掌门了,请主持大局啊!”王平良转过头来看着刘忠仁,半晌过后站起身,竟独自离去。刘忠仁喊了两声“掌门”,王平良却跟未听见一般,自顾自的走了。刘忠仁叹了口气,转过神来看着在场的百余众弟子,其中大部分都有伤在身,心想若不及时安排救治,将有更多人死于伤病。于是,刘忠仁赶紧安排在场未受伤的弟子救治受伤人员,以及死去弟子的安葬。时至天黑,他们才将尸体入殓,给伤者敷上药膏,打上绷带。最后,刘忠仁安排厨房给所有弟子煮了膳食,让他们吃完各自回房休息。自己则喝了两口清水,便向曹天容的住所而来。
刘忠仁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从怀中掏出火石。他正要点火,突然有人说道:“别点灯,师傅不想见到光。”刘忠仁听出来是王平良的声音,只好将火石放回怀里。因为是夜间又下着雨,所以屋内漆黑无比,刘忠仁只能凭王平良的呼吸来判定他的方位。刘忠仁缓步着来到床前,经过片刻的适应,隐隐约约看出王平良跪在床前。刘忠仁看着床上躺着的曹天容,伸手摸了摸师傅的发鬓和脸,只感觉发枯如干草,双颊颧骨凸出,再握住师傅那骨瘦如柴的手,心想师傅晚年竟被病魔折磨成如此样子,最后还因师门不幸而含恨九泉,想到此处泪水又流了出来。
第三日,天上仍是乌云密布,沥沥小雨不减。刘忠仁站在蜀晨堂前观望麓泙宫上下挂满白孝,心中不禁暗暗感伤:“想我堂堂蜀山派,几百年来在武林之中享有名望,没想到一夜之间,我蜀山派血流成河,掌门人、三位元老、几十位同辈尊者、数百余众五十八、九代弟子命丧黄泉;短短几个时辰,红事办成了白事……”想到此处,刘忠仁深深地叹了口气,便走下殿堂,奔中院宴厅而去。
日子一晃,又过去五个多月。时下正逢阳春三月,草木繁生、百花齐放、鸟儿争鸣。一天傍晚,刘忠仁正在夕祥殿外的观景台欣赏美景,突然有弟子跑过来禀报,说王掌门找他有急事协商,请他即刻赶往思益堂。刘忠仁心想:“王师兄颓废了近半年,想必他终于摆脱了此间的痛苦,打算将精力放于发展蜀山派的大任上来了!真不枉费我这半年来的日夜操劳!”想到此处,刘忠仁心中不禁暗自高兴。正想着,刘忠仁便来到了思益堂上。他只见大厅之内已经聚集了所有蜀门弟子,王平良正端端正正坐在厅中央的掌门之位上。
刘忠仁不免有些好奇,心想:“师兄到底何事交代,竟如此兴师动众。”他快步来到王平良面前,深施一礼,说道:“请掌门恕罪,忠仁来晚了。”王平良一摆手,说道:“刘师弟不必多礼,请就坐。”待刘忠仁坐定,王平良抬头看了看着厅内众弟子,说道:“各位蜀山派弟子听令!”百余名弟子即刻齐声应道:“是!”刘忠仁也站了起来,王平良起身走到他面前,问道:“刘师弟,我现在是蜀山掌门,是不是?”李忠仁毕恭毕敬的答道:“是!”王平良又问道:“那掌门之话你可听?”刘忠仁立刻跪下答道:“掌门之话犹如父母之令怎可不听!”“好!”王平良扶起刘忠仁说道,“刘忠仁听令!”刘忠仁虽不明所以,也只好跪下,赶紧说道:“弟子在!”王平良说道:“今日,我以蜀山派第四十七代掌门人的身份在此宣布,将蜀山掌门之位传于你。望你今后能带领蜀山派众弟子排除万难,将我蜀山派发扬光大!”说完,王平良便将“蜀山令”递了过来。刘忠仁并没伸手,只是抬头看着王平良。王平良说道:“拿着!”刘忠仁看着递到面前的蜀山令,只好双手接过。
王平良当众脱去身上的新长袍。这长袍是刘忠仁五个月前,命人专门为王平良缝制的。当时,刘忠仁见王平良没有一件像样的新衣服,也就找人为他量身定制了这一件。此时,只见王平良抖了抖长袍上的轻灰,又将新衣折叠整齐,顺手放在了掌门之位上。他随即回身,向刘忠仁深深行了一礼。刘忠仁正要说话,王平良却头也不回,转身便直径走出了大厅,向山下扬长而去。王平良自离开蜀山派后,开始浪荡江湖,一度杳无音信。
十一年后,王平良才回到蜀山麓泙宫,并带回了五个孩子。这五个孩子,四男一女,都是孤儿,是王平良在浪迹天涯之时,在路上捡的。至于王平良下山后都做了些什么,如何过了这十一年,便无人知晓。这五个孩子进了蜀山派后,其中四个男孩便直接拜入了王平良的门下。自十多年前那一劫后,掌门及三位元老归天。五十七代弟子当中,除了当晚逃跑的周玉琦和他们二人外,均已尽数丧命。加上王平良的出走,诺大个蜀山派便只剩得刘忠仁一人在主持大局。这些年来,蜀山派陆陆续续也招入了许多新弟子,大致算来,今也有两百余人。但当年一劫,蜀山可谓元气大伤,虽经刘忠仁十余年苦心经营,却也远不如当年。刘忠仁为将蜀山发扬光大,自担任掌门以来,仅将文师珷收到门下,他将更多精力都放在这劫后余生的百十众蜀山弟子身上。而王平良则是到此时才收了这四个幼年弟子。
时光荏苒,转眼又过了两年,时间来到眼下。那被王平良罚去静思间的弟子,便是他两年前招收的四个孩子之一。王平良几个上下,再经几个转折快步便来到前厅,恰见文师珷和四个孩子正迈步进来。文师珷此时已近三十,当年他入蜀山时才十四五岁,现在相比当年刚进师门之时,他不但在武功造诣上有了很大成就,人也已成熟许多。又因他为人勤奋且谦逊,深得刘掌门的爱戴和信任。也正如此,他才得到刘忠仁的指派,带这四个孩子下山办事并顺道采集物品。
剩下的四个孩子便是两年前,王平良带回的另外四个孤儿。排头的男孩最大,已有十一、二岁,叫朱能。朱能父母都是平民百姓,靠种地为生,虽然一家人日子清苦,却能勉强度日,生活也算平静。岂料飞来横祸,一天朱能的父亲朱鹏,从地里收完菜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却遇到几名官兵骑着快马飞奔而过。因那几人来势太快,朱鹏来不及闪避便被马撞飞到路边地里。马上之人还算好心,见状赶紧勒住缰绳,询问朱鹏伤情。朱鹏为人老实胆子小,见马上几人都是彪形大汉,又带着兵器,连忙从地里翻起身,反倒连连赔罪。带头的官兵见他无事,于是丢了一锭银子,便挥鞭策马而去。朱鹏甚是高兴,捡起那一锭银子,掂量了半天,心想至少有十两!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便扛着锄头、提着菜篮奔回了家。一到家里,朱鹏便给老婆白氏说了这事。白氏听后,关心的问他是否有伤着。朱鹏哈哈一笑,说了声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累,于是洗了个脸便回房睡觉,说晚饭好了再喊他。白氏吩咐朱能去打了半斤酒,并杀了家里养了一年多的老母鸡,做了几个下酒菜,打算晚上好好慰劳一下朱鹏。饭菜端上桌,白氏迈步进内房喊朱鹏。白氏站在床边连喊了两声,朱鹏却毫无动静。白氏便来到窗前推了一下,朱鹏却仍未有丝毫动静。朱氏心中一惊,伸手到朱鹏鼻子前一探,顿时瘫倒在地!
良久过后,白氏才痛哭出来,左邻右舍闻声过来,才知道朱鹏已经命下黄泉。事后不久,白氏一病不起。过得几个月,白氏也一命呜呼,就只剩下朱能一个人。朱能举目无亲,便流落街头,以讨乞为生。后被王平良撞见,经一询问,便将他收为徒弟。
走在第二的叫柳长英,十岁多点,出生官宦人家。其父柳苍林是一县官,很有才华,因审一案而得罪朝廷大臣,被冠以密谋造反之罪弄得满门抄斩。是时柳长英不满七岁,执行官怜其年幼,又深为柳苍林感到冤屈,于是冒死留得柳长英。执行官又为其备了些盘缠,连夜找亲信将他送出了县城。后几经波折被王平良收到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