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洗衣服去了,父亲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坐在硬硬的木板床上,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在床上,然后闭上眼睛,等待明日的东阳缓缓升起。回想今天所做的,从来都没有这样累过。其实我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年轻的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感觉不到累,但是孤独的人胡思乱想往往会感觉身心疲惫。
洗了澡,我终于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七月的成都,天总是亮得太快,一闭眼一睁眼一晚上就过去了。看了下手机,才刚刚六点,我便听到父亲母亲说话,起床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当我意识稍微清醒点,我感觉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疼,特别是手臂。我前天的现在还在学校的床上呼呼大睡,不知道为什么我大脑会冒出了这样的思想:我好想回学校,我好想回去读书,我感觉我这一刻爱上了读书,能在学校读书真的太好了。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当时的我有点懦弱,还有点怕苦怕累,因为在这样的状况下,我想的不是坚持下去,我也相信这应该也是大多数人都有的吧,毕竟轻轻松松的度过美好的一天,也是大多数人所想的。
我下了床,看到父亲正好出去。我也跟着走出去,当我迈开腿的那一刻,我的大脑收到了从大腿上传来的一阵痛感。突发而来的感觉,差点让我跪倒在地。强忍着这种感觉,我走出了屋子。走廊上还是挂的衣服和地板上的黄胶鞋就像看门的雕像,一动不动。
成都的早晨,还有点凉爽。微风拂面,带着凉意的空气接触到皮肤令人精神焕发。这个城市的人都知道,太阳带着炎热的天气和毒辣的阳光会光顾这座城市。忙碌的一天伴随着凉意的消失慢慢开启。
我下了楼,刚好遇见母亲从厕所出来。
“我们先上工地了,不然灰到了。没得人的话,那些拉灰的人会乱倒。你要吃啥子自己去买,还是得昨天晚上哪儿。“母亲交待我。
“嗯,我晓得,妈”。然后母亲匆忙的走向那条长长的通道。矮小的身影在白云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的坚强,走向通道的步伐是那样的稳健。
快速的洗漱完毕,吃了早餐。我也走进了劳动的地方。
湿漉漉的红色砖块,在我手上就像变大了的积木。我也只会码一种形状,不是因为我不会其他的图形,而是为了方便父亲。父亲怎样方便,我就会给他怎样放砖块。一块块砖头,经过我和母亲还有父亲的手才放上墙去。一面墙的砖块在两百到五百不等,而这几百块砖头会把手皮磨成老茧,然后开裂,再然后就是疼痛。经管我们带了布手套,布手套的掌心还有一成厚胶,即使这样手套几天就会有一个个大洞。母亲和父亲干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每一次看到或者牵着他们的手,我都会有一点心酸和心疼。我想过,也劝过让他们换工作,可是每次一开口,父亲一句话把我问得哑口无言,'我还能干什么?’近年过半百的父亲,没有文凭的父亲,不像大力士的父亲,应该去哪里工作,又有哪个单位能用他?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觉得老天给我们家的经书用的是甲骨文字体。
太阳东起西落,今天的阳光格外的明媚。照射在苍白的水泥地上,和屋内的光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三个人在‘黑暗’中不辞辛苦的重复几个动作:抬起手再发下,弯腰再伸直,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犹如是三个遥控的机器,偶尔比机器多了笑声,争吵声,和带着特有的方言。
“又干完一壁墙,还有一,二,还有两面了。”父亲说着手上还拿着砖刀一边指着。
我望向父亲指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好高,还好不大。正当我背着父亲走神,忽然一声响传入我的耳廓。回过头才看到地面上有一堆碎砖块,很明显父亲把没有用完的砖头直接扔了下来。
“小心点,看砸到人。”母亲的话带着吼声在耳边响起。
“我哪门那么笨啊,专门向人扔。“父亲的反驳音量也不小。
“嗯,就是。用不完就扔下来,难不难得往上面捡哇。”母亲也不甘示弱。
“那留在篙头搞啥子哇,又不得下儿儿(生小孩)。”父亲的理由层出不穷。
我看到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只好无奈一笑做个和事老:“好了,好了,快点嘛。马上中午了,又该吃饭了。”
“娃儿都在闹了。快点哟~~~。”父亲故意把最后的那个音量拖得老长老长。
“好难听,哼,还拖长点嘛!”母亲又说。
“我这是唱高音,有人想听还听不到呢!”
“有人想听。”母亲在想字上面特别加重了语气。
“没得人听算了嘛,哎呀,我还不想唱了嘞。”
说完父亲从架上下来,然后母亲和父亲把两个架板从钢管架上取下来,搭在另外一面没有做砖的墙前。墙面太高了,所以父亲母亲搭了一个大梯步架。砖是母亲在地面上递给下架的我,然后我再传给上架的父亲。洋灰也是母亲铲给我,我再铲给父亲。下架的活儿要比地面上的活儿累点,因为把十多斤的砖垂直不停的提升近两米给父亲,我有点吃不消。不过我还是擦了汗水,又继续一上一下的递砖。
太阳直升头顶,我们还剩下大半面墙没有完成。
母亲看着我精疲力尽的狼狈样,不仅说:“等你爸把上面的灰用完,我们就去吃饭,我不铲了。你下来歇会儿,等你爸。”
父亲听到母亲话,说:“还有几十个砖了,做了再去吃嘛。”
“等会儿人多了,难得跟他们挤。砖做不做没人跟你争。”母亲望向父亲说。
我下到地面也看向父亲,父亲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个人弯腰,铲灰,拿砖,再看线。
等父亲做完,我和母亲已经在下面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