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劳华和曹随峰来找高希利,目的是为了给卜德阳一个台阶下,还是想逼宫,让高希利自贬身价去求卜德阳出山。二者必有其一,高希利全部都想到了,但他什么也不想做。据他对卜德阳的了解,这小子挺不过一个星期的,和自己比韧劲,他还嫩了点。
高希利猜对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卜德阳见高希利不吃自己这一套,干脆破罐子破摔,一硬到底。
贾芬芬在公司里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面也是急得上火冒烟。回到家里不停地规劝卜德阳,闹一闹就得了,毕竟是自己家的产业,这样僵持下去损失太大了。
“自家的的产业?”卜德阳冷笑着问道,“谁和你是一家人?老东西把你当自己家的人吗?对外人放开手脚,却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儿子!”
“你也不能把咱爸想得那么歪,因为你们之间有误会,所以他做出什么决定,你都看着不顺眼。”贾芬芬说道。
卜德阳说:“你也不用替他说好听的,他对我怎么样我心里门儿清。这个老东西住进医院,不死不活的,你说他没死吧,公司他又不能亲手打理。你说他死了吧,他还遥控指挥,时不时地发号施令,高希利这个狗仗人势的,拉大旗做虎皮,拿着鸡毛当令箭,总是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贾芬芬问:“那你想怎么着,就这样一直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卜德阳说:“以前顾虑的太多了,所以就拉不下脸来。这样撕破脸皮也好,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洒不了油。只要我不去公司,高希利他懂个屁,就是一个吃屎的货!真要是关门大吉了,受损失的又不是我卜德阳一个人。你别忘了,高希利也是有很大一块股份的。”
贾芬芬说:“你这么做是不是太绝情了?”
卜德阳冷笑道:“什么叫无毒不丈夫?没有后娘心办不成大事。我是老卜家的老大,难道让我叫他们大哥?”
贾芬芬说:“你这个大哥当的也够窝囊的,在家里吃苦受累最好,也没在爹娘手里落下好,兄弟们也没拿你当回事。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这话刺到了卜德阳的痛点,他生气地说:“你不说我还不生气。现在的人,都没什么人味了。这一大家子早就不该搅和在一块了,早分了早好。要是把这个公司分了,哪怕分给我们一两个车间,就凭咱们两口子的能力,早就挣得沟满壕平的了。”
贾芬芬也被男人的话感染了,兴奋地说道:“按说也是的,现在咱们俩个都不在公司干了,公司肯定直接停摆。明天,我也不去公司了,就让高希利一个人唱独角戏吧。”
卜德阳想了想,说道:“你现在不去不大好。”
贾芬芬问道:“为什么?”
卜德阳说:“如果咱们俩个都在家,公司里每天有什么变动,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睁眼瞎可不行。”
贾芬芬说:“公司里不是有马劳华和曹随峰他们吗?反正他们也是三天两头往咱们家跑。”
卜德阳说:“那能一样吗?你就那么相信他们呀?高希利多么狡猾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私下里耍了手腕,收买了这些人怎么办?”
贾芬芬吃惊地看着男人,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看什么看,”卜德阳说,“你以为我在吓唬你吗?人心隔肚皮,老虎不能骑。今天对你好,搂脖子抱腰的,明天翻脸不认人,落井下石的也是他们。”
贾芬芬只好说:“那就听你的,我先按兵不动,有什么新情况我及时告诉你。”
时光在一天天流逝,卜德阳已经整整七天没来公司上班了。
现在轮到高希利忐忑不安了。卜德阳真要是从此不来上班了,那就应该早日给工人都放假,不要再拿空饷了。但这么大的事,高希利可不敢一个人决定。
高希利找到蔡梅梅,让她下通知,公司车间副职以上人员到会议室开会,特意强调通知孟华荣列席。老卜家的男人一个不朝面,老婆充军——凑数也要掌握个平衡,三个媳妇一个也不能少。
会议上,高希利将公司的现状进行了通报,让大家提意见,下一步怎么办。高希利有意识地引导着大家向临时性放假方面进行讨论。
可惜的是,会议无果而终。没有人发表意见,问到谁头上,也只是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高希利垂头丧气地回到办公室,一筹莫展。会议的失败,增加了他的懊恼。想想也是,包括他在内,参加会议的人是不少,谁又是说了算的?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自己领着一帮乌合之众,就是把会议一直开到大年三十,也议论不出个鸡狗猫猴来。
高希利坐在椅子上,双手是一会儿抱头,一会儿搓脸,一会儿长吁,一会儿短叹。在心里不住地念叨:“老大哥呀,你可难为死兄弟了,兄弟我不是干企业的料,当不了你的家啊!你说这个企业要是倒在我手里,我怎么对得起你?我不成了千古罪人?为了让你安心养病,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愿意去打扰你。你说眼下可怎么办?老大窝在家里,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老二跑出去要账,连个电话也不往公司打,就像个断线的风筝,老三卜德星自从离开了振华,就像是哪吒三太子由肉体变成了莲花的化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公司里的事文的武的一概不闻不问。要不是看着你在病床上,怕惹你生气,连孟华荣回公司他也不同意。”
高希利这时想到了财务的孟华荣,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高总你找我?”孟华荣礼貌地问道。
“噢,快坐沙发上,站着的客儿难侍候。”高希利说。
“高总,这沙发前面没有个茶几,感觉真别扭。”孟华荣说。
“原来有一个,让卜德阳给摔碎了,还没有来得及买新的,公司里有没有旧的,给我找一个先用着。”高希利说。
“我刚回来没几天,一回来就坐在财务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道有没有闲置的。你最好问一下蔡主任,她应该清楚。”孟华荣说。
高希利说:“行啊,过后我就问问她,管他新旧呢,能放个茶壶茶碗就行。怎么样,公司的情况都熟悉了吗?”
孟华荣说:“也不敢说全熟悉了,大面上的工作是掌握了,有些业务前期不是我经手的,全面了解还有一个过程。”
高希利说:“凡事都有个过程,哪能一口吃个胖子?慢慢来,不要着急。最近公司的收支情况怎么样?”
孟华荣说:“有些业务是高韬光会计做的,详细情况你需要问他。我这一块总体来说是收入的多,支出的少。”
高希利总算听到了一点振奋人心的消息了,高兴地问:“具体什么情况,你快说说。”
孟华荣说:“收入的主要来源是应收账款进账比较多,其中大部分是卜德月在外面催收的结果。支出减少这一块,主要原因是没有大宗的原材料采购,也没有杂七杂八的列支,只有公司办公室日常必备的开支,都是经过你一支笔签字才列支。”
高希利说:“这可是卜总的规定,一定要把好这一关,绝对不能开口子。”
孟华荣说:“这个你放心,不见你的签字,谁也甭想从我这儿拿走一分钱。对了,快到开工资的日子了,这可是一大笔支出。”
刚有点笑模样的高希利心里一下子又凉了半截。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段时间不是很忙,发工资前你先请几天假,不要急着往下发,我请示一下卜总再说。”
孟华荣说:“好,我知道了。”
高希利随口问道:“卜德星最近忙什么呢?你们都从城里搬回来住了,离公司才几步路?也就是一根烟的工夫,他怎么连门也不进啊?是谁得罪他了?”
孟华荣笑一笑,说道:“高总你说笑了,他躲在十万八千里之外,谁能得罪他呀?他现在忙着抓生产,加班是常有的事,天不亮就走,不黑不回家。”
高希利说:“他们干纺织机械的真那么忙啊?”
孟华荣说:“这还有假?这也忙不过来,一边搞建设,一边加班生产。产品根本供不应求。”
高希利感慨地说:“忙的忙死,闲的闲死。你没跟他说说咱们公司的现状?今天开会你也看到了,没有一个出头管事的,人人自保,到最后一个也保不住。”
孟华荣说:“我平时也抓不住他个影儿,他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家话也懒得说。我偶尔跟他提一下,他就说,有你在他就放心,大哥二哥又能在生产销售上撑起来,用不着他闲操心。”
高希利苦笑着说:“你在公司里也看到了,卜德阳已经七八天不来上班了,就是因为一支笔签字的事情。这事又不是我定的,他朝我发什么火啊?茶杯也摔了,茶几也砸了,人了骂了,就差动手打了!”
孟华荣说:“这事我还走真不太清楚,也没有人到财务上传这些闲话。”
高希利说:“闲话越少越好。小孟啊,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只是最近的烦心事太多了,搞得我也没有心情。”
孟华荣说:“高总太客气了,有事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高希利说:“这事与你的本职工作没有直接关系。卜总让你重新回到公司来,尤其是在他生病住院的节骨眼上安排你回来,他是用心良苦啊。”
孟华荣说:“高总,有话你就直接说,你要是说的太深奥了我理解不了。”
高希利说:“我也没什么文化,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哪能说出深奥的话来?有些事情你和卜德星也要多想一想,不能抱着个不哭产的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公司的事情你要多留意,和卜德星要多沟通公司的信息。公司现在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顺畅,已经停产一个星期了,再这样停下去,迟早要关门的。”
孟华荣吓了一跳,问:“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卜德星肯定没有想到公司会走到这一步。我今天晚上就跟说。”
高希利说:“这样就对了嘛,我现在是孤掌难鸣,一木难支,最好让德星过来帮帮我,哪怕出出主意也好啊。”
孟华荣说:“这事好说,全包在我身上了,我让他尽快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