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姽婳领着剩余的一行人准备回到未央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人。
来人穿一件湖蓝刻丝四方锦衣,腰间别一块镂空玉佩,手中捏着一把江南风水的折扇。仔细看看才叫人诧异,扇骨乃是玉质,就是下方泛着的光泽的扇坠也是一样的价格不菲。宫姽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一时之间便愣在了原地。
“在下与好友失散,不小心在这皇宫里头迷了路,才如此莽撞的惊扰到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锦衣公子见没人回应便又喊了一声,“殿下?”
宫姽婳这才将头抬起,将目光移到来人的脸上。他倒也有一副好样貌,且帝都男子簪花着妆的也不是没有,若是这样看上去,倒也还不错。只是眼底下的黑青却是怎么也遮不住,面色发白,脚步竟有些虚浮之态。
只消一眼就能够看清来人的路数,宫姽婳歇了眼,轻轻的刮蹭着指甲,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干本宫何事?往来宫女内侍都能将你带回去。”
见宫姽婳如此,他也不恼,作势摆了摆手中的扇子一副纤纤公子的做派,继续道,“家父罗如晦,在下家中行二,名燕。”
宫姽婳挑眉,不置可否,倒是身边人靠近用双方都听的见的声音道,“是左相家的公子。”
“原是相府的二公子。”宫姽婳似笑非笑的看着罗燕,后者不知为何心里不有些发毛。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展开满脸的笑容,对宫姽婳道:“在下方才见公主倾城一舞,便是天上仙子也比不过。”
提到宫姽婳在未央宫的《兰陵王入阵曲》,一时之间便忘了维持方才的儒雅公子模样,现了本性,恢复了往日的德行,谄媚的盯着眼前的美人,“在燕的眼里,殿下可比那劳什子绯颜公主更要惹眼一些。若是殿下愿意,燕愿意成为殿下的入幕之宾。”
“哦?二公子竟有此想法,只是不知道左相大人知道了该作何感想?”
提到自己的父亲,罗燕忍不住脸色微变,一时竟有些语塞。好容易从呆滞中缓过来,宫姽婳已经走在了前头,他连忙跟上。
“燕对殿下一见倾心,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就算不得趣,罗燕仍旧是一路表白,跟着一起到了未央宫。
此时在宫殿上表演的是镇国大将军陆昱霖的庶女,陆静秋。前番数人的表演难免落了俗套,她却是别出心裁的用陨吹奏了一首“楚歌”,倒也十分悦耳新颖。
待宫姽婳等人走进殿内,陆静萱刚好表演结束,宴席之上一众喝彩声。正值空当,宫姽婳和罗燕的一同出现也并未引起太大的反应,或多或少会有些议论的声音也不过是因为两人的身份。想来宫姽婳初入帝都,可能连身边人是谁都不知道。
宫姽婳就这样自如的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一时之间倒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是没有持续多久,这样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奴婢连翘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怯弱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的上显得格外的突兀。
“大胆奴婢,宫宴之上岂容你放肆!”上首的人虽然没说话,却也是这个意思,便放任宫尹缦如此越俎代庖的发话。
反倒是一直瑟缩着的连翘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在宫殿侍卫赶来之前大喊道,“求皇上和太后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那模样倒真像是有极大的冤屈。
“偌大的宫殿里,有谁会想对你这个小宫女做什么?扰乱宴席,拖下去杖责!”宫尹缦极力想要表现出心虚的样子,并且准备好了迎接宫姽婳接下来的逼问。可宫姽婳却只是冷眼看着这一主一仆的表演,根本不受她的一丝一毫的影响。
御前侍卫终于到了连翘的面前,连翘这才真的慌了神,事情根本不像计划中那样发展,想到接下来的二十板子,颇有些不管不顾的喊道,“九公主救救奴婢。”
本来已经有些疲惫的懿德太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挥了挥手,示意御前侍卫退下,对下首的连翘问道,“你是朝凤宫的宫女?”
此时的情况已经和计划中的完全不一样,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回答,“奴婢..奴婢是若宸宫的宫女。”
“既然是若宸宫的,你不喊六公主却喊九公主,倒是不知你做了些什么背主的事。”只这一句话,懿德太后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准备再让御前侍卫将她拉出去。
“是..是..是六公主殿下让奴婢往九公主殿下的酒里下药。”连翘说这话的时候频频往宫尹缦,真是一副心虚的模样。
“缦儿,你有可要做辩解?”
“启禀皇祖母,缦儿没有。这个连翘在若宸宫里便手脚不干净,如今她这么说,肯定是对缦儿怀恨在心。”宫尹缦好一幅无辜的模样,宴席上有一半的人已经有些相信。
“九皇妹一定是初回宫中,还不懂这些人,一时被这大胆的奴才给诓骗了去。”
宫姽婳仍旧未有太大反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是懿德太后发了话,颔首睨了一眼宫姽婳,道“可是这刁奴哄骗了你?”
“是手底下的人救的,本宫不识她。”让宫姽婳喊上首的人皇祖母,她是绝对不愿的。
懿德太后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这兄妹俩都是反骨!本来只想当作小辈间的争斗,就此忽略过去,此时,“你不识?那便是这奴才胡乱攀咬了?”
“太后娘娘明鉴。”
“你是在何处救下这个奴才?”
“羽四。”此刻的羽四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给主上添了麻烦,在宫姽婳点到后,与连翘到了一边。
“启禀太后娘娘,在镜湖。”
“水中?”
“是。遇见时便在水中。”
“是九公主去让你救她的?”懿德太后眯了眯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羽四愣了一下,道,“是我擅作主张。不管公主的事。”
“大胆奴才,主子面前还敢自称我?”宫尹缦逮到机会,教训不了主人,一个奴才她还教训不了嘛?一时便有些自得。
“本宫的人可不劳烦皇姐教训。”宫姽婳也走下宴席,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连翘,一红一琥珀的眸子对上那双瑟缩的眼睛,后者立刻软了下来,魔怔了一样,不停念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被丢进水中。”
只一眼,宫姽婳就将眼神收了回来,看向宫尹缦,“皇姐还是先把自己的奴婢调教好吧。”
宫尹缦也是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懿德太后已经发了话,“够了!”
“连翘,你是被何人丢进水里的?”
“想清楚了再回话。”宫尹缦此刻也是紧盯着连翘。
连翘再一次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咬咬牙,怯弱道,“是…是九公主殿下。”
宴席之上又是一片哗然,事情的真真假假一时竟难以辨析。
“你这…”羽衣卫里头个个都是修罗。羽四今天自作主张固然有想要加以利用的善心,更多的是对羽二在主子面前落自己面子的抗争。同是羽衣卫大家却都只把她留下,如今她寸功未建却身居高位,背后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对于羽二的频频劝谏,她甚至有些恶意的揣测是否是因为不想她与主上亲昵。
只是她还未来的及多说些什么就被夜安帝给打断了,“九公主害你一个奴才作甚!胆敢胡言乱语诬构皇子公主,还不给朕拖下去。”
“奴婢冤枉啊...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奴婢冤枉啊!”喊冤的声音整个大殿都听的到,其他国家的使臣也自然将闹剧从头看到尾。一向看重面子的懿德太后脸色更加难看了,“够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些外人面前丢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