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闯进纳兰成德的卧房,吓坏了一旁服侍的颜氏。纳兰成德也是一惊,掀被意欲起身行礼。玄烨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急切地问:“璟歆可有来找你?”
纳兰成德动作顿住,心下不由紧张起来:“没有,她怎么了?”
玄烨紧盯着他的眼睛,“真的没有?”
“没有,她不是在宫里吗?难道是鳌拜的党羽……”纳兰成德眉心成结,越说心越沉。
玄烨疲惫的叹了口气,打断他:“她今早离宫走了。”
“走……走了!她一个人?她的伤……咳咳……”胸口痛不可抑,他咳出满口的血来。
“爷!”一直躲在一旁的颜氏吓得再也顾不得玄烨,泪眼婆娑的扑到榻边,不知该怎样去接他的血,更不知该如何令他的血不要再流出来。
玄烨被颜氏挤到一边,也被纳兰成德的血惊到。“快去传御医。”他高声吩咐外面跟着的人,禁不住又担心起那个伤了肩胛狠心离去的人。
纳兰成德平静下来时,皇上早已走了。他躺在榻上,望着榻顶的幔帐,榻边围着哭泣的祖母、额娘和颜氏,他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她走了,或许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不可以!她怎能一句话不留便离开了他!她怎能一面不见便舍下了他!她若要走,为何不带上他?不,不行!他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直愣愣的往外就冲。
“成德!”
所有人都被他吓坏了,纷纷去拦他、扶他。
“成德,你要干什么去?”
他不听,不理,不管有多少双手拉他扯他拦他阻他,他只拼命的往外走。他知道,再不追,她会真的再也不见了。
“来人啊!快来人!”福晋死命的抓着儿子的手臂,高声叫喊。
带着御医回来的明珠听到妻子的叫声,甩开众人大步跑进院子却不禁愣住。他的儿子双眼血红,目光发直,额上青筋暴起,疯了一般向前冲,几个女人都拉不住他。明珠心下震颤,忙上前抱住儿子,出口的声音抖得厉害:“成德醒醒,成德,儿啊!”
纳兰成德不过凭着一口气,父亲的一抱一唤像破了他的金钟罩,心房破了一个大洞,有冷风一下子灌进去,他再也撑不住那口气,嗓子一甜,他睁大的眼睛只看到漫天血雨,光亮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明珠被喷得满脸的血,恐惧令他什么都顾不上,抱住儿子软倒的身子扯着嗓子叫得沙哑,“御医,御医……”
老夫人叫了声“成德”,哭瘫在地上。福晋想去看儿子又想去扶老夫人,左右为难,一时觉得天都塌了。只有颜氏,在混乱的人群外独自而立,她的狠狠的咬着唇,眼中有锋芒闪烁,直咬得嘴唇都破了。
璟歆缓缓睁开眼睛,窗外又浓又厚的光线覆在身上简直像在烘烤,要将她蒸干。她用手遮住那刺眼的阳光,慢慢的撑着坐起身。这是一间摆设简单的屋子,没有什么痕迹,完全判断不出是哪里。她看了看自己,惊觉自己竟穿着一身女装,头发也是散着的。她的心一阵怦怦地跳,回想起晕倒时见到的那个人,她只觉一团模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吱呀!房门开了,走进来的男子手上抱着许多东西,他抬眼看到坐在床上的璟歆,笑问:“醒了,饿不饿?”他的模样俊美,笑起来的样子更是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
“吴大哥!怎么是你!”璟歆惊喜不已。
吴珝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堆在桌上,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你还记得我?”
“你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不记得!”
吴珝笑了笑,“什么恩人,你言重了。”他走到床边,低下头看她,摇了摇头:“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是个女子。”
璟歆抚了下自己的长发,无所谓地道:“是男是女有分别吗?”
“自然有,如果早知你是个女子,我定然不会给你出那个馊主意。”
璟歆抬起头。
吴珝嘴角微勾,目光却极为认真,“不过你的本事还真不小,璟侍卫,那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璟歆眼中立时多了一抹戒备。
“别紧张。”吴珝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他浅浅一笑当真称得上眉目如画,“我当日原是想去你家看看你回没回去,日子过得可好。没想到守门的仆从告诉我,要见璟侍卫得去皇上身边才行。”
璟歆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没办法,人太优秀了,想不当这个红人都难!”
吴珝挑眉而笑:“你呀,还是那个性子。”他话锋一转,“不过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女扮男装去当侍卫。为什么会受伤,是被发现了吗?”
“一言难尽,大多数人目前还不知道这个秘密。我只是倦了、厌了,不想再戴着面具过日子,所以打算远避江湖,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远避江湖?”吴珝笑着摇头,“你如今这个样子,别说江湖,连京城都出不去。”
璟歆按住肩上的伤口,轻叹了口气:“是啊!”
她有心回避,吴珝也不再多问,起身找出药包,道:“饿了吧,我让小二送饭菜上来,煎了药,先养好伤再说。”
“吴大哥。”
吴珝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她。
“谢谢你。”
沉默了一瞬,吴珝淡淡一笑:“好好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