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亲王府里,春水颤颤巍巍的抹着眼泪,又是害怕又是担心的抽泣不止。
福全急得团团转,瞄一眼坐在那里面色苍白的玄烨,朝春水不耐烦的吼道:“行了,哭什么哭!你倒是快想想璟歆还能去哪儿?”
“妾……妾身……”春水结结巴巴道,“妾身也不知……主子会去……哪儿,李嬷嬷回乡了,主子也没什……什么亲人了。”想了想似乎这么说不大对,又解释了句:“除了老爷和福晋也没什么亲人了。”想想,似乎还是不太对,张了张嘴,忽听啪地一声响,她吓得一颤,忙闭上嘴。
福全也吓了一跳,转回头,就见玄烨两眼通红,大口喘着粗气,脚下摊着一堆茶碗的碎片。
福全忙向春水做了个手势,春水早待不下去,匆匆行了个礼提着裙摆几乎是落荒而逃。
厅堂里再没有别人,福全这才喊了声“皇上。”
玄烨缓缓抬起头,眼眶红得可怕,“二哥,你说她跑什么跑,为什么一声不响的消失?没良心的东西,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他越说越气,声音越说越大。
福全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道:“璟歆会不会是被鳌拜的党羽给抓了去?”
“她自己走的,还给朕留下一封信。可她身上有伤,又独自在外,会遇上什么人、什么事完全无法预料,若是真遇到鳌拜一派的余孽……”玄烨顿了顿,皱紧了眉头不敢想那样的后果。鳌拜被擒已是举世皆知,虽只有少数人知道璟歆在其中起的作用,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他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更加心绪不宁,坐立不安。
福全也担心得坐不住,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光,劝道:“索额图带着长泰已经在京城挨家挨户的找了,城门口也有重兵把守,一定能找到璟歆。时候不早了,皇上还是先回宫吧,臣也去找,一有消息一定立刻向皇上禀报。”
玄烨咬着牙用手覆在双眼上,好一会儿才应了声:“辛苦二哥了。”
天色将黑,大街上仍旧人声鼎沸,璟歆被吵醒扒着床沿问:“外面怎么了?”
吴珝在窗边回过身,看她的目光有些复杂:“是官兵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像是在找人。”
璟歆沉默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坐起身开始收拾自己。她将长发弄得乱一些,垂下的发丝掩在颊边,拿过药碗,发现剩下的药汁太少便下了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见桌上放着一块红豆糕,她拿在手上琢磨了一下,用水化开,均匀的抹在脸上。她的肤色立时黑了些。她又捏了几粒揉成小小的一条粘在眼皮、眼角,她那双大大的杏眼立刻变成了耷眼角小眼睛。
吴珝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折腾,随意地问:“他们是在找你?”
璟歆挑了挑眉,“谁知道呢,也许吧。”
门外脚步纷乱,显然已搜查到这边来了,人声嘈杂,不停传来禀报声。
“大人,这里没有。”
“长泰大人,这里没有。”
“长泰大人,西边几间都是空的。”
璟歆原本坐在床边,听到外面的响动不禁跳起来,“是我大哥。”
吴珝也听到了。
门外的脚步更近,他三步并作两步到床边一把搂住璟歆一同坐在床上。此刻房门也被一把推开,两名官兵手上拿着幅人像闯了进来,“有没有见到这个人?”
璟歆将头埋在吴珝的怀里,不敢乱动。
吴珝看画像时两名官兵下死眼看了看他。那画像上的人赫然是女扮男装的璟歆。吴珝摇摇头,“没见过。”
官兵指着璟歆,问:“这人是谁?把脸露出来。”
“这是我娘子,胆子小,怕羞。”
娘子!璟歆翻了下眼睛,做羞怯状往吴珝怀里钻。
吴珝抚着她的背,柔声哄着:“别怕,官爷是找个男人,不相干,没事的。”
那两名官兵得了他的提示,见璟歆长发披散穿着裙子,一看便是个女子也就罢了。转身打算出去复命,没想到长泰走了进来。他进门便问:“这么大药味,有人受伤了吗?”
璟歆身子微僵,她与这个大哥没什么交往,见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他毕竟见过自己,谁知道会不会被认出来。
吴珝已答道:“是内人身子不好,一直汤药不断。”
长泰见吴珝仪表堂堂,不由上下打量,又看了眼璟歆,问:“你们打哪儿来?你夫人又是何病症?”
“小人夫妻二人从南边来京城寻亲,亲还未寻到,内人就病倒了。”吴珝无奈又宠溺的抚了抚璟歆的头发。“别怕,快见过大人。”
璟歆心知长泰不看上她一眼定不会罢休,她装作羞怯的样子,在吴珝的怀里转过头也就只露出个侧脸便又扎了回去。吴珝搂紧她向长泰笑着弯弯腰,“大人勿怪,内人自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大人见笑了。”
天色已全黑了,屋中油灯光暗,那一眼长泰其实没太看清那女子的长相,但可以确定的确是个女子,便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之前在屋中查问的两名官兵也跟着他一同离开。
璟歆偷眼看了看,这才坐直了身。呼出口气,抬头对吴珝笑道:“多谢吴大哥,你又帮了我一回。”
吴珝瞧着她笑:“什么又一回,你记这些做什么!赶紧洗洗脸,跟个花猫似的。”
她在他怀里这顿揉搓,这张用红豆糕易了容得脸早东一道西一条了。璟歆自去洗脸,吴珝站在她身后,道:“你这个大哥看着挺精明的,实则是个粗心的人。”
璟歆三两下洗干净,拿手巾擦着脸,并不接话。
静了一会儿,吴珝叹了口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离开京城。”
“去哪儿?”
“我还没想好,大概江南吧。”
“不如——”吴珝看着她,“和我一起回云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