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如泼墨,官兵们点起火把,京城这么大想要一日之间都搜到是不可能的。索额图站在街边,眉头深锁。璟歆刚立了大功就莫名其妙的失踪,多半是鳌拜党羽所为。眼下璟歆万不能出事,鳌拜一倒,剩下的遏必隆已是无羽之鸟,大势已去。赫舍里一族正是成为大清第一大族的机会,这个关键时刻怎可少了璟歆!他又想到皇上命他找人时的神色,又急又气,似忍耐着滔天怒火又掩不住的担忧,更有种难言的失望。他当时便觉得心里发沉,只是想不透其中的关窍。难道璟歆失踪还有什么隐情?
索额图还在胡思乱想,远远便见着一队人走过来。火把照得半边天都是亮的,为首之人龙行虎步,身姿威武,正是裕亲王福全。索额图连忙收敛心神迎上去,行了一礼:“裕亲王。”
“怎么样?找到没有?”福全也不客套开口就问。
“还没有。”索额图抬起头,远处又一队人过来,他忙道:“长泰回来了。”
“如何?”见长泰要行礼,福全烦躁的一把拉住他,劈头问道。
“没有找到。”
福全甩开手,瞪他:“可查仔细了?挨个客栈、医馆查的?”
长泰低着头,心里对这位直性子的亲王有些发怵:“回王爷的话,这条街上都仔细查过了,每个男子都让兵士拿画像一一对过,连女子都看过了。”
“看女的干什么!璟歆是个大老爷们还能扮成女的?”福全转身就走,这边没有,他还要去另一边看看。今晚若找不到皇上那里还不知怎么交差呢!
长泰吐出口气,抬头却见索额图呆呆的出神,不禁唤了声:“三叔?”
索额图并没有完成回过神,心里想的便顺口问了出来:“女子你也查了?”
“是呗,我可是尽心尽力在找了,这个璟歆真是个麻烦!”长泰抱怨着按了按自己空空的胃,“饿死我了,这会儿连饭也吃不上一口。”
索额图话一出口便醒过神来,他冷冷的打了个激灵,从前不经意间的一些蛛丝马迹在他脑子里一一的放大,让他生出个奇怪的想法。他心里有些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去找大哥问个清楚。脚下刚一动,突听福全的大嗓门隔着几条街隐约传过来,刚下去的冷汗噌地又冒了出来。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璟歆,至于其他,那想头绝对要不得,抄家灭门也不为过啊!
外面的这番折腾虽借了清查鳌拜余党的名头,到底瞒不过慈宁宫。坤宁宫里传出的孕事本就喜忧参半,太皇太后盯那里盯得紧,其他事自然往后靠。即便如此,到了晚间璟歆失踪的事也传到了太皇太后的耳中。
苏麻喇轻声禀报完并不急着说其他,只静静立于一旁。
太皇太后沉思了一会儿,挑眉问她:“你说他自己走的?”
“是,给皇上留了封信。”
“信上写什么?”
苏麻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那信一直在皇上怀里揣着。”
太皇太后眉梢挑得更高了,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过了一会儿,太皇太后神色平静下来。“你说,这璟歆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就只为了帮玄烨?如今功成身退?”
苏麻喇摇头,“奴婢也看不明白。不过,或许他真是个不看重名利的。”
“罢了,走了也好。玄烨太看重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洪兴和凌柱……”
天皇太后毫无笑意的笑了笑,“他们打量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既然人都走了,就让他们继续留着好了。这点上我倒是与那个璟歆想的一样,与其拔去已知的祸害,再换上不知名的祸害,不如就留下他们,这样也知道该防着谁。”
苏麻喇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洪总管这样跟了主子十几年的老人儿,也会背叛主子。”
“十几年又如何?人是会变的,终究他心里是认得清谁才是大清的主子。他效忠玄烨也不算错。”太皇太后转了话题:“琪韺那儿怎么样?”
苏麻喇赶忙回道:“晚间吃了一碗粥,其他的只说见了就想吐。御医们都在坤宁宫外候着,主子别太担心了。”
太皇太后神色间一抹厉色转瞬即逝,最终也只是一叹:“那也是个糊涂东西,竟然为了固宠连有了身子也瞒着,却不知女人没有子嗣什么宠都是空的。玄烨子嗣艰难,希望这一胎能保得住才好。”
“皇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保住小阿哥,主子累了早些歇着吧。”
太皇太后却摇头,站起身往佛堂去,走了几步又停下,问:“玄烨今日可去看过皇后?”
苏麻喇答得有些为难:“皇上早上从这儿离开就出宫了,宫门下钥前才回来,这会儿怕是还在南书房处理鳌拜的事。”
太皇太后没作声,肃着脸进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