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顾云枫不愿意追究，这次就算是便宜何家父女了，她还是尊重二哥的决定的。
顾云歌最后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何小青，与顾云枫一道儿出门了。
何馆主为了不被打扰，特意将周围的人清空了，这倒便宜了顾云歌和顾云枫离开。
只是两人没有注意，他们离开后，一个人影悄悄溜进屋里，关上了门。
门被关严的那一刻，最后一丝光线都消失了，屋内重归黑暗。
……
兄妹俩出了武馆，顾云枫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顾云歌在旁默不作声的陪着，眼角不经意的往后一瞥，惊讶的睁大眼睛。
“二哥，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想在附近走走再回。”顾云歌转向顾云枫，“不如你先回去吧？”
顾云枫本来颇为消沉，闻言抬头，声音有些个低哑：“你要去哪里玩，我陪着你。”
“不必。”顾云歌拒绝道，“你今儿也累了一天，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就随便走走，我的马你也一起带回去吧。”
要是换成平日，顾云枫定是要陪着顾云歌一起，直到带她安全回去才放心。
可是今日经历何小青父女的事，他自身也打不起精神，想着顾云歌又是男装不会出什么事，便说道：“那你玩一会儿就回家，别太晚了，大伯母那边……你也清楚。”
赵氏这段日子卯这劲儿找顾云歌麻烦，连他都看得清楚。
顾云歌连连点头。
兄妹俩就此分开，顾云枫带着两匹马往明阳侯府的方向走去，顾云歌则七扭八拐的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正寻思差不多了，想喊他出来，便被人从后面蒙住眼睛。
“说说看，我是谁。”那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听起来凶神恶煞的。
“嗯……”顾云歌假装犹豫半晌，“难道阁下就是传说中的采花大盗？”
噗。
背后是没忍住的笑声，祁凤煊已是放开了她，待到顾云歌转过身后狠狠戳了下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整日都想得些什么，‘采花大盗’这词是何人教给你的？”
她们这等高门贵女，理应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她怎的连“采花大盗”这四个字都听过？
顾云歌眼珠一转，飞快的回答道：“哪有人教，我是在话本子上看见的，看过就记住了。”
开什么玩笑，她前世做鬼那些年什么没见过，采花大盗算什么？
不过这事儿万不能让祁凤煊知道，于是就打算应付过去。
可祁凤煊也不是好糊弄的人，闻言眯了眯眼睛：“什么话本子，说说清楚？”
她都看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今儿能写到“采花大盗”，明儿指不定又出现什么。
可别将他的丫头带坏了。
顾云歌本就是临时找了个借口，哪成想祁凤煊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于是含糊道：“那么多话本子，我哪还能记得？哎呀，我今天出来不了多久，你再问这些个无聊的事情，我就回家了。”
祁凤煊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在眼里，并不戳破，只是心中哼了一声，暗道下次再去她屋里，定要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没收，免得她整日不学好。
两人各自打着小算盘，倒是很默契的转了话题。
“京城新开了家望月楼，鲁菜做的甚好，我带你去尝尝。”
顾云歌听到有吃的，眼睛也亮了亮，忙不迭的点头。
那样子就像是一只等待主人投食的猫。
祁凤煊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嘴角慢慢勾起，拉起顾云歌朝饭馆走去。
顾云歌很少用男装的身份逛街，这次算是找到了机会，不用戴帷帽戴面纱，也不必时刻担心自己的仪态，自是要好好玩上一圈，拉着祁凤煊在各小摊子前转悠，看中的东西都被祁凤煊买了下来，转头丢给自家小厮。
祁九捧着一摞快跟自己一般高的小玩意，看着前面意气风发的少爷，就特想哭。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今日少爷若是陪着哪家姑娘，讨人家欢心倒也罢了，陪着个男人乱转是什么意思！
顾云歌个祁凤煊这番模样落在有心人眼中，便是有些奇怪的。
不远处望月楼天字一号房内，有三个男子，还有几个助兴的歌姬。
其中一个恰巧坐的闷了，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漫不经心的看着市井种种，视线忽然一顿，定在了某处。
“三哥，你在看什么？”
四皇子瞧着三皇子站在窗边久久不动，也有些好奇的走了过来，随口打趣道：“可是有什么美人，让人瞧的目不转睛？”
三皇子听见“美人”这俩字本能的皱了下眉，颇为厌恶，而后松开眉头淡淡道：“美人没看见，美男倒是有两个。”
四皇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瞧见了祁凤煊和顾云歌。
祁凤煊他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可盯着顾云歌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认出那是谁家的公子。
“祁凤煊旁边那少年看着很是陌生，他是京城何人的子弟？”
四皇子身后的白子煦闻言连忙走过来看，瞧见顾云歌的瞬间，眼睛猛地睁大：“是他！”
三皇子和四皇子同时看了过来。
白子煦看着顾云歌，心情很是复杂。
事情过去了几个月，但他还是不能忘记牡丹宴上被这个名为“顾灿”的少年打败的模样。
他本以为自己少年有为，就算是京城的众多才子中，他也是个中翘楚，可顾灿却让他知道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后这少年就像消失了一般，那么多人参加牡丹宴就是为了博一个才子的名声，那少年却对此如此不屑一顾，对比之下更显得自己像是个俗物。
白子煦面对皇子的问话不敢都想，心中闪过许多，面上却毕恭毕敬道：“两位殿下，这人就是今天在牡丹宴上赢了众人的那位顾灿，顾公子。”
“哦？”四皇子眼睛一亮，立刻回到窗边，再低头时眼底是一片灼热，“他就是顾灿？我只道他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没想到年纪这么小。”
这少年几个月前横空出世，从大齐众多才子的手中折冠，之后又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他的事迹被众人口耳相传，名声也愈发的响。
若是能将这样的人收于麾下，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连顾灿这等人都臣服于他四皇子，还愁其他有才之士不来投奔？
四皇子便吩咐手下人道：“去，立刻将祁公子跟他身边的公子请上来。”
他着重了那个“请”字，是告诉属下们要以礼相待。
而三皇子听了白子煦的话，眼底也是异光闪动。
他与旁人不一样，因着不喜女子，所以看向他们的第一眼，他就察觉到祁凤煊眼底的那抹温柔。
那神情，分明是看情人的。
难道祁阁老的嫡孙，其实也是同道中人？
他心中也是猜测颇多，便也坐了下来，等待那两人上来。
而祁凤煊和顾云歌几乎是一脚刚踏进酒楼，便看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上前恭敬的对祁凤煊道：“祁公子，我们殿下请您和这位公子一同上去。”
他们说话间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惊动旁人。
祁凤煊听见“殿下”这两个字就暗道不好，下意识就想带着顾云歌离开。
可那侍卫瞧出祁凤煊的意图，又低声补充一句：“我们四殿下和三殿下都在上面，方才也已经看见公子，您还是请上楼一聚吧。”
这话是在告诉祁凤煊，四皇子已经看见了他，别想着开溜。
若是平常，祁凤煊上去就上去了。
虽然祁家不打算搅入夺嫡之争，但普通的交往倒是无妨的，他和四皇子喝上一杯茶，倒也不会有什么传言出来。
可他今儿还带着顾云歌。
虽然此时的顾云歌是“顾灿”的样子，旁人未必看得出来，但他心中总归是不安，生怕将她拖进皇权的泥淖中。
想到这里，祁凤煊越发坚定了想要带走顾云歌的心思，对那侍卫笑了笑：“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给四殿下赔罪。”
说完就想拉顾云歌离开，却被她反手拽住。
祁凤煊不解的回头，只见顾云歌对他摇了摇头。
那两个侍卫的话，顾云歌也听见了。
她是不想见到四皇子，可今日她要是就这么离开，自己倒是无碍，反正旁人也找不到“顾灿”是何许人也，但祁凤煊却要被四皇子在心里记上一笔。
前世祁家落得那样一个结局，顾云歌自是不愿今生重蹈覆辙，怎么可能让祁凤煊此时去得罪四皇子。
于是顾云歌换上了一副客套的口吻：“祁公子，既是四殿下相邀，我们上去便是。”
她说话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疏离，仿佛两人只是萍水之交。
祁凤煊晓得她是不想让旁人以为二人多熟，从而通过他来找顾灿，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抿了抿唇顺着她说道：“顾公子如此说，那便请吧。”
说着对那侍卫点了点头，两人一同上了楼梯。
这不是顾云歌第一次看见四皇子了，连三皇子和白子煦都在前不久一起见过，可这是她第一次以“顾灿”的身份看见这些人。
顾灿是谁？
他不是顾云歌，也不是明阳侯府的小姐，不用遵循那些女子之礼，从走路的姿态到说话的方式，都跟顾云歌大大的不同，稍有不慎都可能让这些人精看出差别来。
顾云歌于是小心翼翼的，每走一步心都狂跳一分，终于走到了四皇子的门前。
她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