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知道顾云歌向来有主意，便答应了下来。
“娘平日里要是不想看见她，尽可冷着她。”顾云歌分析道，“将来若是要给哥哥说亲，女方家必也会打听我们家的事情，虽然纳妾一事不太好听，但只要知道你跟爹对冯姝冷淡，便也会考虑的。”
至于顾云颢，常年在书院读书，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暂时不用担心他对冯姝动了真心。
母女俩正说着话，忽然安嬷嬷走了进来，面上的神色颇为奇异。
“夫人，六小姐。”安嬷嬷施了一礼，“方才传来消息，说是翟家那位少爷，今天早晨殁了。”
安嬷嬷这话说完，林氏一时半刻都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了句：“哪个翟家少爷？”
“便是之前与二小姐有婚约的那位翟临少爷啊。”
说话间偷偷看了眼顾云歌。
她是林氏的心腹，当初顾云歌坚持让顾云澜退婚的理由，安嬷嬷自是知道的，不过也一直半信半疑的。
直到今天。
“什么！”林氏惊得睁大眼，“好端端的，他怎会……”
“之前是好端端的，听说就是三日前忽然有些咳嗽，夜间发起了热，天亮之后就烧得严重了，连三天都没过去，人就没了。”
谁能想到，一个年轻气盛的少爷，说没就没了。
林氏也被这个消息震在那里，许久之后才看向顾云歌。
几个月前，女儿那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没想到今日一语成箴，翟临真的死了。
当初若是顾云澜没有退婚，现今就要守着一个望门寡的头衔过下半生了！
真应了那句话：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福。
而顾云歌的神情则很平静。
翟临死的日子与前世差不多，但和前世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已经跟周瑶定了亲，且在京城人尽皆知。
林氏显然也想到此处，问安嬷嬷道：“那周家那边是如何说的，既然翟临已经死了，他们这亲还要结吗？”
“周家没有出声呢，不过老奴想着，这已经定好的亲事，周家总也不能自己推翻了。本来是想着联姻，现在却折进去一个嫡女。”安嬷嬷说道，“想来他们家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林氏本以为自己该开心下，毕竟翟家当初抛弃的自己女儿，如今也算自食恶果，可想到翟临当初对她也是恭敬有礼的模样，便也有些感慨。
“罢了，赶明儿你将这消息告诉大房和老夫人那边，且看他们怎么办吧，若是他们想去凭吊，我们就也跟着去一趟，若是他们不去，咱们也当不知道此事。”林氏吩咐道，“澜儿那边……”
她本想说就先不告诉了，却被顾云歌劝道：“娘，此事这几天必会被下人们议论，您还不如先告诉了姐姐，让她有个准备。”
林氏想到顾云澜瘦弱的肩膀，叹了口气：“也罢，就如你所说，实话告诉她吧，毕竟有一场婚约，是不应该瞒着你姐姐。”
经过翟临的事情，林氏本来难过的心情也被打断，总归是不再以泪洗面，说了会子话就让顾云歌回去了。
而顾云歌回到自己屋子里，一进屋就瞧见自己桌子上放着一封信，纸面上一片空白，但她却知道是谁送的。
这段日子顾云歌为了防着那些人，也许久没去见祁凤煊了，心里也有些想他，当即换上男装溜出府中。
明阳侯府这两日事情颇多，赵氏忙着善后寿宴事宜，顾云思则要找借口安抚顾云颢那边，谁都没时间盯着顾云歌。
顾云歌自是也晓得的，大摇大摆的从后门出去，朝东走了几丈远，就瞅见了祁凤煊。
瞧见她来，他露出一个笑容，瞬间连天上的太阳都有些失色。
“还以为你今日不会出来呢。”祁凤煊揉了揉顾云歌的头，“昨天夜里，院子里的捕兽夹没有逮到猎物吧？”
昨儿她警告他说，晚上要在院子里放满捕兽夹不让他进去，祁凤煊便是用此事在调侃。
顾云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很快隐下。
昨天晚上捕兽夹是没响，但顾云颢那事带来的震动，可比一个捕兽夹大多了。
而且她亲眼见到顾云颢对杨馨的心意，饶是如此，他与冯姝睡在一起后，依然愿意给她一个贵妾之位。
顾云颢都是这般想的，那……他呢。
顾云歌飞快的看了眼祁凤煊，又很快挪开视线。
祁凤煊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俯身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顾云歌摇头。
“没什么你还偷看我？”
“看一眼都不行，这么小气。”顾云歌嘟囔道，“大街上人这么多，下次不看你了，我要换一个看。”
她有些赌气的话听的祁凤煊心里一乐，伸手捏了把顾云歌的脸：“那可不许，这大街上的人都没我好看，你看的多了，只会觉得我更好看，偷看我更多次，彼时我岂不是要吃了大亏？”
“胡说八道。”顾云歌的嘴角被他扯着，连个笑都露不出来。
玩笑归玩笑，祁凤煊还是能看出她心情不好，将顾云歌逗开心后又问了遍原因。
顾云歌寻思昨晚的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便给祁凤煊如实说了：“……就这样，从我娘那儿回来后就看见你的信了，若不是她心情好了些，我也不放心出来。”
祁凤煊听完，看着她眼底的青影，有些个心疼。
她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整天在家中忙着应付那么多人，哪里吃得消。
而且祁凤煊私心觉得顾云颢这决定做的太莽撞，但年纪顾云歌的心情，还是没有说。
“你既已处理妥当，为何还闷闷不乐。”他捏了把她的鼻尖，“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顾云歌。”
她对已经发生的事，很少后悔留恋，只会去想解决问题的方法。
顾云歌抿了抿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抬起头复杂的看着他。
过了许久，她忽然开口唤他：“祁凤煊。”
“嗯。”他应了一声。
“祁凤煊。”她又喊了一声，心中两个声音在天人交战。
问他，还是不问他？
“嗯，我在。”祁凤煊应着，唇角依旧是让她喜欢的弧度。
顾云歌忽然有些难过。
“祁凤煊，你将来……也会纳妾吗？”她低下头，遮盖住眼底的神色，“如果将来你遇见一个很喜欢的女子，或者你家人让你纳妾，你会答应吗？”
她问出这个问题便觉得自己有些傻。
他为何不会呢？
这满京城的贵族少年，哪个没个妾室通房的？
就算是祁凤煊，家中定是也早早安排了通房，无论他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是长辈所赐，将来也不会亏待了那女子。
可想到那个画面，顾云歌便觉得很难过。
她很喜欢这个少年，也不想与旁人分享他，若是将来有一日他带着一个美丽的女人走到她面前，说是要纳那女子为妾，她都不知要如何自处。
而且她不能说“不”。
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女戒女训……这些从小烂熟于心的东西，无一例外都在告诉她，善妒是很不好的品质，甚至犯了七出之条。
那么在未来，她也会成为他的女人之一，被他的庶子庶女喊做“母亲”，像是如今的林氏之于顾三爷吗？
顾云歌很是后悔问出这个问题，闭上眼睛用力的甩了甩头，有些自嘲的说道：“算了算了，我方才是一时魔怔了才会说出那些话，我都是瞎说的，你不要理会就是。”
她用力的摇头，似是将将方才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却被祁凤煊两只手固定住了脑袋。
“别在甩了。”他无奈有好笑，“本就这么傻，再将自己摇的笨了，可怎么办呢。”
他伸出手，将她耳边的碎发一一整理好，又扶正了顾云歌的头饰。
眼下他越是这般做，她心里越是难受，正想找个话题岔开，就听见他平静的声音。
“我不会纳妾，也不会有通房，若是我们成亲，此生此世我只有你一人。”
她倏然睁大眼睛抬起头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他不会纳妾，也不会有通房？
可是这怎么可能？
祁凤煊与顾云颢差不多大，他家中都没有通房的？
“我祖母三年前去世了，现在还没有过孝期，所以你这丫头就不要乱想了。”他看向她的眼睛，“至于以后，我也有法子让我家人不提纳妾一事，这样可放心了？”
他说的话，顾云歌自是不会怀疑的，但依旧有些好奇，瞪大眼睛看向他：“你有什么法子？”
他有什么法子？
祁凤煊嘴角忽的翘起，毫无预兆的低下头，吻在了顾云歌的嘴唇上。
事发突然，顾云歌的惊呼声也被他吞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