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满目关怀，就像是个为战事担忧的普通士卒。
见众人都起了疑心，左副将摆了摆手：“这些日子我跟在瑾王身边，将他的才能看在眼里，不说别的，就战事打了这么多天，瑾王他可错过一个判断？既然他说今儿秦将军会出来，那必然就会的，咱们耐心等着就成。”左副将顿了下，“再说，王爷说不定跟秦将军私下有联络呢。”
最后这句话说服力十足。
众人可以不相信叶疏寒，但也都觉得，他应该是与秦屿将军私下有联络，说不定今日从此突围，就是两人商量的结果。
于是士兵们不再质疑，忍着寒冷等了起来。
程高眼中眸光闪动，对左副将道：“副将军说的是，我们今儿就在此处等候，一定接秦将军平安回去。”他说着，捂了下肚子，“我这肚子有些疼，先去方便下。”
左副将未曾起疑：“去吧，别走得太远。”
程高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人群中有个不起眼的士兵，相比于身边人高马大的将士们，他显得有些矮，此刻眯着眼看着程高的背影离开。
……
程高这一去就是好久，回来之后只说是吃坏了多蹲了会儿，众人也就是调侃一番没多想。
又过了两个时辰，已经完全是深夜了，气温比方才还要冷，士兵们都在隐隐发抖。
有个士兵哆哆嗦嗦的说道：“将军怎么……怎么还不来……”
这回莫说是其他人，连左副将都心生怀疑。
王爷不会真弄错了吧？
就在他迟疑的功夫，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左副将精神一震：“有马蹄声，定将军他们来了！”
士兵们疲惫立消，打起精神朝前方的黑暗中望去。
将军回来了！
他们等了一夜终归没有白等！
可渐渐的，有人开始迟疑：“这好像不是咱们大营的马蹄声……”
话音未落，前方的人马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借着月色，对方的旗帜和服饰清清楚楚展现出来。
“不是将军！是鞑靼！”左副将立刻吼道，“撤！快撤！”
不用他多说，士兵们依然调转马头朝后而去，一转身才发现后面也有追兵，他们竟是被鞑靼包围了。
“我们被围住了。”有士兵苍白着脸道，“我们……我们出不去了。”
对方有备而来，将他们围在里面，虽然黑暗中看不清具体人数，也知道是极多的，少说数倍于他们，这种情况下绝对跑不了。
左副将也心生绝望，他一咬牙，将刀抽了出来：“兄弟们，今儿就算逃不出去，也要跟鞑靼们拼了，杀一个够本，两个就赚了！”
本来慌乱的士兵们听见他这话，心里生出一股悲壮的慨然。
是啊，既然逃不出去，那就死的轰轰烈烈一点，与这群鞑靼拼了！
众人的战意也被激发出来，纷纷抽出刀，就等着与鞑靼们决一死战。
程高在旁边看着，眸光闪了下，不动声色的靠近左副将，满脑子想的都是杀了左副将。
只要他一死，这群士兵再无反抗之力，会被鞑靼尽数杀死，然后再让鞑靼们换上死去士兵的衣服，假扮凉州大营的士兵们回去，趁着叶疏寒不注意将其杀了，从内部攻克凉州大营。
如此，战场上的形式能即刻逆转。
程高如此想着，再不犹豫的出手，可就在他动手的瞬间，旁边那个矮小的士兵也忽然出手，手中的横刀刺入程高的腹部。
“啊！”程高发出一声惨叫，那士兵又眼疾手快的往他嘴里丢了一颗药丸，程高顿时失了力气，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左副将回过头，看着落在地上的匕首和程高痛苦的脸，再看那矮小的士兵，一时没反应过来。
鞑靼们也是被这变故惊住，就在此时，更多喧哗声伴随着火把亮起，将周围照得有如白昼。
在这火光中，左副将可以清晰的看到，外围一圈儿鞑靼士兵将自己这边围在里面，可鞑靼之外，竟还有旁的士兵，人数众多，粗粗看下去也是数倍于鞑靼的人数。
领头那人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好像是——
“——瑾王！是瑾王！”左副将激动的喊了出来。
“来的的确是瑾王，今日之事都是王爷的计划。”在他旁边，忽然出现了一道女子的声音。
左副将回头，亲眼看见刚捅了程高的矮小士兵伸手在脸上一抹，立刻变成了个女子的容貌。
左副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易容术，眼睛都看直了。
“我也是瑾王派来的。”乔筝伸手点住程高的穴道，免得他流血至死，对左副将解释道，“这人是敌方的细作，今儿这些鞑靼就是他引来的。”
左副将逐渐回过神，看着程高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头顶上的火气使劲儿的蹿。
“你个龟儿子，连自己人都卖，你生儿子没**！”
左副将越说越生气，心道要不是瑾王有准备，今日非让这程高坑死在此处不可。
说着就想宰了这孙子，还是乔筝拦住了他，说此人瑾王还有用。
几人在这说着话，鞑靼那边却完全乱了阵脚，他们得了消息，今晚本来是派出精锐来围歼齐军的，没想到被反包围了，这一下就慌了神。
叶疏寒才不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一声令下，外围的大军便摆成盾牌阵冲了过来，鞑靼们急忙应对，却还是被杀的溃不成军。
左副将这下也顾不上再骂程高，立刻招呼着身边的兄弟们从内部配合，顿时厮杀声一片，血肉纷飞。
乔筝却带着程高绕过了战斗，一路冲出去来到叶疏寒身边，走到跟前将程高一把从马上推了下去，那么大个人就摔在了地上，砸得尘土飞扬。
顾云歌被那尘土呛得咳嗽，握住口鼻退后两步，抱怨道：“你就不能轻点吗，将他摔死没什么，这可好大的土呢，呛死了。”
乔筝翻了个白眼，下马踢了程高一脚，对叶疏寒道：“人给你带来了，刚才我给他喂下的药，能让他一个时辰内浑身无力，药效过了你们就能开始审问了。但审问之前记得将他身上能自尽的东西都收了，尤其是牙后的毒丸。”。
程高没了力气，却是能听见声音的，听见乔筝的话，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自尽的机会，用尽全力去要毒丸，可舌头连简单的挪动都做不到。
七凝一把将他提起来，顺手卸了他的下巴，拽着脖子拖在地上就走，还不忘对乔筝道：“放心，对待血莲教的人，我们才是最有经验的。”
说着就拖着程高下去了，像是拖着一头刚宰的猪。
乔筝正要跟顾云歌说话，还没转头就听顾云歌对叶疏寒道：“夜里这么冷，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了？”
西北这么晚的天对叶疏寒很致命，她翻出来好几条大氅给他盖着，又弄来好几个手炉，可还是担心冷着他。
“还好，手炉快凉了，但下面应该也要结束，马上就可以回去了。”叶疏寒看似在安慰，却“不经意”的蜷了下手指。
顾云歌赶紧将他的手捧在手里捂住，叶疏寒则抬头，对她露出个笑来，如昙花盛开，好看的令人眩晕。
但乔筝只觉得牙酸。
她觉得自己一刻都待不下去，低声说了句：“我还是去帮七凝审问吧。”
说完转身就走，离开十几步后回头，发现顾云歌还是与叶疏寒说着话，似乎压根没发现她走了。
呵，女人。
乔筝冷哼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