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这样对顾云莘是最好的，回到京城有瑾王府的人安排，顾云莘能隐藏好身份活得好好的，跟着他们才会有危险。
可心里还是那么堵，她好不容易在千里之外与两个亲人相逢，却转眼就要分开。
她又剩一个人了。
叶疏寒有节奏的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顾云歌平静下来，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才起身。
“刚才想到又要跟血缘亲人分开，心里特别难受。”她低头说道，“可是再想到你还在我身边，好像又没那么难受了。”
“傻。”叶疏寒嘴上这么说着，眼中如桃花盛开。
顾云歌抬头看他。
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如天上谪仙般，可她再也不会在他面前生出自惭形秽的心思。
就像刚才，她用他的衣襟擦了脸，却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她以前是断不敢这么做的，只会觉得弄脏了他的衣服，可现在她不怕了。
她知道，在他心里，自己一定是最重的那个，比一件衣服珍贵的多。
因为被珍视着，所有有恃无恐。
她心情好了很多，凑过去巴着他的唇亲了一口。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着，顾云歌后来无聊了，就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他们前往凉州大营的时候是深冬，天地间一片萧瑟，如今春回大地，周围有绿色的影子。
“北方的春天也来得好晚呢。”顾云歌说道，“在京城，此刻花开得很艳了。”
离开这么久，她都有些想京城了。
“等我们将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回去，花必然还在。”他说道。
“嗯。”顾云歌点了点头。
很快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叶疏寒与顾云歌从马车上下来，众人正打算吃东西，就见七凝走了过来。
“王爷，咱们的水囊空了，属下去打些水来。”得了叶疏寒同意，七凝正要走，忽然看下顾云歌，“下午还要坐马车，可要出去走走活动下筋骨？”
“好啊。”顾云歌没多想的答应下来，跟着七凝走了。
两人刚离开，七言便走了上来，压低声音道：“王爷，前面遇到故人了。”他犹豫了下，“是祁凤煊公子，认出了咱们府上的侍卫。”
所以他才让七凝寻了个借口将顾云歌支开。
叶疏寒眼中眼眸一暗，面上对着顾云歌时的浅笑消匿无踪。
“他们在哪儿？”
“就在前面等着。”
叶疏寒面上看不出丝毫神色：“推我过去。”
“是。”
七言将叶疏寒推到了前方，走了一段路后，赫然看见祁凤煊，旁边还有北周的侍卫。
祁凤煊听见动静抬头，两人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空气有半刻的停顿，叶疏寒先开口：“他乡遇故，也算是缘分了。”
他温温淡淡的说道，一如平日的瑾王。
祁凤煊看了他许久，出声道：“当初，多谢你。”
他与叶疏寒算得上好友，从不过问对方的私事，但也隐约之后叶疏寒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仔细回想当初的事情，他的祖父和父亲死的死伤的伤，朝堂上忽然多出那么多声音为祁府说话，逼迫的皇帝将他从牢里放出去。
除了群情激奋外，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他能想到唯一有能力又愿意这么做的，只有叶疏寒。
面对祁凤煊的感谢，叶疏寒也没多遮掩：“你我相识一场，应该的。”
然后再无话。
当初，他二人也是可以把酒言欢的人，再见面却因着各自的立场，不知说什么。
有些事到底是不一样了。
“你怎么来了凉州？”祁凤煊沉默许久，如是问道。
“与鞑靼之事相关。”叶疏寒说一半留一半。
也不能说这话错了，不过是颠倒了主次，没说最重要的罢了。
祁凤煊迟疑着，不知如何说接下来的话。
昨日，他将元箬送走后回去问了那郎中，郎中说这玉白菜是几个月前一个姑娘拿着来的，当日她孤身一人。
祁凤煊还郎中他描述了那位姑娘的长相，却与顾云歌半分不像。
转头他就得知瑾王也在此处，心中忽然想到个想法，若顾云歌在凉州，是否跟叶疏寒有关？
随即就将自己这想法否定了。
顾云歌与瑾王并不熟稔，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的与瑾王跑来凉州？
再说叶疏寒方才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祁凤煊也再没怀疑，在他心里，更愿意相信顾云歌是打算借道凉州去北周寻他。
只是如今，该不该让叶疏寒帮忙寻找顾云歌？
思量再三，还是放弃了。
祁凤煊也不知道自己在顾虑怕什么，兴许是当初叶疏寒对顾云歌那不同寻常的在意，让他不愿看着这两人有任何交集。
想到此处，祁凤煊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各自珍重吧。”
他也不知要说什么，如今他一心想要攻打大齐，毁了大齐的宗庙，谁知将来两人会不会战场相见？
祁凤煊说完要走，却听叶疏寒道：“你的父母，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他们离开京城。”
祁凤煊“霍”的回头。
当初他娶元箬离开京城，齐帝也存了戒心，所以扣在了昏迷的祁大人和东亭县主，当做人质不让他们离开。
如果叶疏寒能将他们带出来……
“为什么？”祁凤煊问道，眼神复杂。
聪明如叶疏寒，肯定会猜到他要做的事儿，为何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替他将父母带出来？
一旦他的父母离开金陵，他就逃脱了最后的软肋，从此再无顾忌的对大齐动手。
叶疏寒垂下眼睫，过了片刻道：“兴许你我的目的是一样的。”
这句话中蕴含的信息太多。
他几乎是在告诉祁凤煊，想要毁灭大齐皇室的不光是祁凤煊一人！
祁凤煊双手攥紧，那么多年的猜测终于有了结果。
“你果然想要……”他看向叶疏寒，一时说不出合适的话。
“只是有一点。”叶疏寒补充道，“不管皇帝对你家人做了什么，大齐的百姓都是无辜，将来你报仇时，不可毫无顾忌的牵连他们。”
“好。”祁凤煊明白叶疏寒的意思，答应下来，“若是有旁的办法，我不会带着大周的士兵大举入侵齐国领土，我只要南齐皇室中人的性命……所有人！”
大齐是他长大的地方，那片土地中也有他深爱的人，他也不想那片土地再燃战火。
两人说好之后，祁凤煊便离开了，叶疏寒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都没动一下。
“王爷？”过了好一会儿，七言走上前问道，“咱们真要帮着祁公子将他的父母带出来？”
这么多年，瑾王府一直低调行事，从不出头。
如今不得已在凉州大营大放异彩，已经惹了皇帝的疑心，更别提王爷还打算娶得拥有先皇遗诏的明阳侯府的孙女，如今又要插手祁府的事儿，桩桩件件都踩在了齐帝的痛脚上。
稍有不慎，怕是会给瑾王府招来灾祸。
“嗯。”叶疏寒平静道，“归根结底，我有愧于他。”
他当初就想从祁凤煊手中夺走顾云歌，却没有成功。
后来祁府出事，又出了那么多事儿，他才与顾云歌在一起。
虽说不是他害的祁府家破人亡，却还是存了愧疚。
毕竟若不是祁凤煊先放手，顾云歌那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性格，他没有机会的。
就当是还了祁凤煊。
七言低低叹了口气：“就怕祁公子不明白您的心思，将来知道此事后会恨您。”
“问心无愧便可。”
叶疏寒说道。
七言推着他回去的时候，顾云歌和七凝已经回来了，放风归来的她显然心情很好。
“你怎么才回来，这是去哪儿了？”顾云歌问道。
叶疏寒笑了笑：“也让七言推着我走了会儿。”
顾云歌不疑有他。
众人吃了饭就很快上路了，回到马车里，叶疏寒便躺在了顾云歌腿上，闭眼假寐起来。
“身体不舒服吗？”顾云歌担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体温没有特别低，才放下心来。
“不是，就有点累。”他语气中泛着疲惫，“昨夜没睡好。”
说道昨夜，顾云歌的脸都红透了。
可惜她昨天吃的不是能让人失忆的药，昨晚那点点滴滴记得分明，光是回想起来，都觉得周围的温度高了好多。
顾云歌赶紧转开头，挑起车帘假装看向外面，却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要是只看一眼就罢了，他却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顾云歌再也装不住淡定，羞恼的看回去。
“你要是累了，就睡嘛。”她嘟着嘴说道，“腿都借给你躺了，你还……还……”
“还”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叶疏寒却还是定定的看她。
“嗯？”顾云歌感觉有些不对，“怎么了？”
叶疏寒垂下眼帘，握住她的手，喃喃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后悔了。”
昨天晚上，他兴许应该顺手推舟要了她的身子。
本来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祁凤煊的出现就像是个意外，将他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
虽然顾云歌在他与翡翠玉白菜间选择了他，但若这次不再是个冰冷的死物，而是祁凤煊本人出现在她面前呢？
她会不会……离开他？
叶疏寒心中从未有过这样举棋不定的烦躁感，在胸腔中横冲直撞，偏生不能与顾云歌直说。
“后悔？”她不解的歪头，“后悔什么？”
叶疏寒没有解释，把玩着手中的柔荑，声音暗哑的开口：“帮我。”
咦？
画风变得太快，顾云歌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