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筝在马车中坐的太久了，感觉身子有些僵硬，骑马走了一段儿，发现七凝等人都在策马跟在后面，离顾云歌和叶疏寒所在的马车远远的。
“你们离这么远做什么？”乔筝骑马过去，不明所以的问了句。
七凝嘴角抽了下，含糊的寻了个借口。
没多久，乔筝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走了一段路后车队忽然停了下来，顾云歌跑到河边洗手。
乔筝瞬间了悟。
走到顾云歌身边，有些无奈的低声道：“大白天的，有点节制。”
顾云歌压根不敢抬头，耳朵尖都泛着红。
她也是被迫的好吗！
好不容易逃出虎口，顾云歌是死都不肯再回叶疏寒的马车了，磨蹭了好半天，非要跟乔筝坐一辆，乔筝没办法，只能放下自己刚骑不久的马，陪着顾云歌上了马车。
“你就害我吧。”乔筝凉凉的说道，“瑾王要是不开心了追究起来，不舍得惩罚你，还不把账算我头上？”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顾云歌嘟囔道。
乔筝“哼”了一声：“我说的不对？他将你看的跟眼珠子一样，舍得惩罚你？”说着顿了一下，“瑾王他冷心冷情，但对你是真的好。”
说这话时，语调蓦然严肃许多。
乔筝语气转的太快，顾云歌奇怪的看她：“好端端的，你怎么想到这个？”
“就是想告诉你，珍惜眼前人。”乔筝说道，“我怕你还放不下过去。”
两人相逢以来，从来没有提到祁凤煊，乔筝这忽然说来，让顾云歌有些猝不及防。
祁凤煊，她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
不像是之前默默的放在心底不敢触碰，而是真的淡去了，再次说来，心里也只是有些遗憾，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撕心裂肺的疼。
乔筝见顾云歌不说话，试探的问道：“你若是再见到祁凤煊，会怎样？”
“我们不会见到了。”顾云歌摇了摇头，“他在北周，不会回大齐的，若是回来，也是去跟皇帝寻仇的，又怎会去见我？”
他当初走的那么决绝，抛弃一切去了北周，又怎么会再回来。
“我是说万一。”乔筝强调道，“他现在如果出现在你面前想带你走，你会与他离开吗？”
“当然不会，我为何要跟他走？”顾云歌奇怪的看着乔筝，“今日怎么会说到这个？”
“就是忽然想到了。”乔筝垂下眼睫，“我只是想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如果有一天他来寻你，你也别心软。”
凭那日她在医馆中所见，祁凤煊是绝对没有放下的。
不仅没放下，那份感情被压在了他的心底，在北周的日日夜夜，会伴随着对往事的思念越发深重。
她代表的不光是爱情，还有他曾经在大齐无忧无虑的少年岁月。
以后，每当祁凤煊回想起过去欢乐的记忆时，顾云歌就会出现在他的回忆里，怀念、爱情、执念……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会让他对顾云歌刻骨铭心。
当初的祁凤煊可以凭着一腔仇恨离开她，但历经千帆之后，他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乔筝担心的是，那时顾云歌会何去何从，毕竟少年的祁凤煊对她太重要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你应该知道我的。”顾云歌凝视乔筝，“对于放弃我的人，一旦离开，我是不会回头的。”
“若是旁的人，我信，可祁凤煊对你来说不一样。”乔筝也直视顾云歌，“曾经我在空翠山中与你待过几个月，也算是了解你。”
“刚开始那两个月，你晚上经常做噩梦，陷入梦魇醒不来，额头上都是冷汗，这你不知道吧？”
顾云歌惊讶的瞪大眼。
“当时我就猜到，你必经历了极伤心之事，不然出身富贵，哪能在小小年纪就磨出那么坚韧的心性。”
“我给你施针帮你排出身体中的毒素，让你瘦下来，那针扎在穴位上极疼的，可你将嘴唇咬破的都不吭一声。”
“你还记得自己那段时间吗？对待人和事都漠然的紧，有时候我看着你的眼睛，都会觉得心慌……”
“那时的你，不像现在这样有烟火气，整个人被恨和仇笼罩着，平日用一层冷淡的面纱遮掩，但底子就是如此。”
随着乔筝的话，顾云歌回想起自己当初的模样，可她想不起来。
说来也怪，她能想起前世的种种，但刚重生而来的那几个月，记忆是真的模糊，想来是因为心中恨意太盛，整个人就谋划着怎么报仇，整天活的跟行尸走肉一样。
乔筝说得没错，她那时候的心是极冷的，当了十年的鬼，不习惯回到人间，加之心里的自卑，性子古怪的紧。
可这一切都被掩盖在了平日冷淡的外表下，不曾显露。
“这次知道你和瑾王在一起，比不上当初知道你与祁凤煊时的惊讶，因为当年，我万没想到你会接受一个男子的情谊的。”乔筝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是祁凤煊改变了你。”
顾云歌默然不语。
是的。
当初那少年灼灼如阳，用耐心和包容，破开了她心底的乌云，拉着她走出阴霾，学会了如何去爱。
若当时遇见的不是祁凤煊而是叶疏寒，她断不会接受，因为彼时的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悸动，只会狠狠将对方推开，像是个刺猬把对方扎的遍体鳞伤。
就像她曾经对祁凤煊做的那样，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坦然对她，不得不说，曾经的祁凤煊在她心里占据了太多的位置。
以至于他抽身离开时，她的世界险些崩塌。
“这么多年，我将你的改变看在眼中，所以知道他对你而言绝不是寻常人，怕你一时想不开。”乔筝低声道，“如今看着你与瑾王这般，我便想与你说，过去的再好也过去了，现在与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顾云歌知道，乔筝从不是多嘴之人，两人认识这么久，都没说过这许多的话。
她是真的担心自己。
“我知道。”顾云歌握住她的手，“乔筝，谢谢你。”
……
有乔筝陪着，路上的时间过得很快，终于在将入夜的时候回到凉州城。
王家人得了信儿，一早就在城门口等着，引着叶疏寒回到王家。
看见王家主过来，七凝推着叶疏寒上前。
“有劳家主了。”他温温说道。
“不敢不敢。”王家主立刻道，“王爷此行求医可还顺利？”
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们都知道，叶疏寒去了凉州大营再没离开，求的哪门子医。
然而面子还是要装的，若是连问都不稳，岂不就成了监视瑾王？
“此行没有见到神医。”叶疏寒面上有些许失望，“怕是求不得了。”
王家主八面玲珑，自是捡好听的说，什么“京城中御医医术精湛”“王爷洪福齐天”一类的话不要钱的说出来。
此次看见叶疏寒，王家主心里也是慌乱的。
他派了禾姬去刺杀瑾王，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禾姬彻底一去不回，只怕是被瑾王府的人杀了。
王家主怕的是叶疏寒顺藤摸瓜的猜到王家，不过转念一想，瑾王就算再聪明，也不会想到太后的娘家与血莲教的关系，应该不会怀疑他们。
如此自我安慰许久，心中的慌乱散去不少。
“王爷若是不嫌弃，留宿凉州的这些日子便还住在之前的院子吧。”
王家主说着偷偷打量叶疏寒的神色，后者只是点了点头，心中失望。
如今的他再不需要试探叶疏寒，叶疏寒留在凉州一日，他心里就不安生，巴不得赶紧送走这瘟神。
可叶疏寒不明确说要在这里住多久，他也不好催，于是只能安排着叶疏寒住下。
顾云歌推着叶疏寒进屋，七情等人守在外面，她将门关上后低声说了句：“老狐狸慌了。”
王家主摸不清叶疏寒的意思，失踪的禾姬让他心里不安生，所以这次再见时，他虽极力掩盖，还是能看出神色中的不自然。
“嗯。”叶疏寒点头，“我们且先住下。”
依照他的身份，只要是明着住进了王家，那些人只能供着。
“可是……你八叔那边怎么办？”顾云歌迟疑着问道。
“若是我猜的不错。”叶疏寒闭了下眼，“他应该很快便会来了。”
此时，王家的另一处。
王家主恭恭敬敬的汇报了叶疏寒的事情，对面的叶怀南听着，烛火将他的脸衬的忽明忽暗。
“就是这样，瑾王这次回来，不知又打的什么主意。”王家主皱着眉，“禾姬到现在都没音信，若她在偷袭瑾王的时候死了便罢了，要是她没死还透露出我们，那便糟了。”
叶怀南脸色淡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