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歌也没隐瞒，直接说出了来意：“我姐姐前段时间有了身孕，孕吐严重，她身子骨弱，我怕这样下去生产时会承受不住，所以想请您开个方子，帮她调养下身子。”
仲鸿卓痛快的应了下来：“这没问题，不过我要去面诊一番，如此方好对症下药。”
顾云歌点头：“这是自然，只要你方便，其余我来安排。”
两人就如此说好了。
想到顾云澜的事儿有了着落，顾云歌心中微定，站起身就打算离开，那边的仲鸿卓却忽然说道：“王妃，有一件事你是应当与乔筝学，她那个人无论爱恨，从不压在心里，一定会说出来。”
顾云歌看向他。
“心里压着事情，是极伤身的，‘积郁成疾’可从不是一句空话。”仲鸿卓说道，“只是感觉你似有心事，提醒一句。”
“……我明白，多谢。”顾云歌颔首道谢后就离开了。
……
顾云歌回到昨日住的院子，推开门看见那道青色的身影时愣了下，直到叶疏寒转过身。
“去哪儿了？”他神色温和的问道，似乎昨日的争执没有发生了。
顾云歌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里是瑾王府，叶疏寒不可能不知道她去找仲鸿卓。
顾云歌不说话，叶疏寒也看得出她的抵触，走上前想要摸顾云歌的发顶，她却往后一躲的避开。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最后还是摸了上去。
“昨天的事情，你既然不想说，我不问了。”叶疏寒看向她，“这里没有地龙，你就算不怕冷，住在也是极不舒服的，跟我回去吧。”
语气说得上是在哄。
顾云歌咬着嘴唇，避开他的眼睛：“我不觉得冷，想在这里住几日。”
顾云歌知道，叶疏寒是骗她的。
事情涉及她的安危，他不可能听之任之，就算表面上不问，找到机会也会套她的话。
叶疏寒便也不说话了,他看着她，她看着地面，周遭的气氛有些安静。
七情在外面急的直咬牙。
哎呀妈呀，这王妃好端端的为何非要摽着这个劲儿，王爷都低头了，借坡下驴的先答应下来啊！
她是没见到方才晴雪在王爷面前那眉目含情的样，是真不怕王爷被旁的女人勾走啊！
屋里，一片安静中，叶疏寒开口：“真的不回去？”
顾云歌心里突突的跳，心道自己会不会有些过分了，可还是嘴硬道：“不回去，我想自己在这里住几日。”
“好。”叶疏寒点头。
顾云歌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那你先回……你做什么？”
看着叶疏寒脱了外衫挂在旁边，她吓了一跳，立马将衣服裹在了他身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脱衣服？这屋里如此阴冷，你身体里的蛊毒再犯了怎么办？”
叶疏寒直视她的眼睛：“我也要住在此处。”
顾云歌瞪圆了眼睛。
他平静的说道：“你既然要住这里，那我就在此处陪你。”
“……”顾云歌不知说什么，最后只是嗫嚅道，“这里冷。”
“没有你在，那边也是冷的。”叶疏寒垂眸，“无非一个是身冷，一个是心冷罢了。”
他语气平静的让人心疼。
顾云歌晓得，自己从昨日到今日的举动，必然是伤了他的心的。
设身处地的想，若是叶疏寒的性命受到威胁，却绝不肯吐露过往跟此有关的事情，她也会心寒。
诚如他所说，他们应该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不应该为此有隔阂。
可她依旧说不出口。
顾云歌心中沉痛，缓缓的靠在了叶疏寒身上，低喃道：“对不起。”
一滴眼泪落在他的青衫中，很快消失不见。
……
那天，顾云歌还是跟叶疏寒回去了。
两个人过了几日便恢复如初，谁也再没提当日的事儿，至少表面上看来，此事暂时是过去了。
顾云歌得了空就安排仲鸿卓去给顾云澜看诊，仲鸿卓简单易容之后去了顾云澜那儿，诊断一番后开了方子。
顾云歌给顾云澜解释，说仲鸿卓是瑾王府的客卿，对他的医术顾云澜自然深信不疑，开开心心的收了药方。
顾云澜身边的丫鬟银屏更是喜悦：“这下可好了，我们夫人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吃下一顿饭了，每日只勉强喝点稀粥，若是服药之后能正常饮食便好了。”
银屏是从顾家带来的，一路跟着顾云澜来到安定公府，现在是顾云澜身边的一等丫鬟。
顾云歌浅浅笑道：“那便好，等姐姐这段时间过去，平安生下孩子，我给你们几人一人一个大封包。”
“王妃的话，奴婢可记在心里了。”银屏故意夸张的说道，“夫人可要帮奴婢当个见证，到时候奴婢的封包，可一定不能小了。”
因为同出顾家的缘故，她也不怕顾云歌，在顾云歌身边时相对轻松些。
顾云澜被逗得笑出来：“好好好，看你那贪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克扣你月钱。”
银屏插科打诨的逗顾云澜开心，顿时一阵嬉笑声。
看见这么活泼的银屏，顾云歌蓦然想起上次自己来时看见的那个名叫“姝儿”的丫鬟，问顾云澜道：“上次给我带路的那个丫鬟，名叫姝儿的那个，今次怎么没看见她？”
“今天早上还在的，听说你要带大夫来，就躲起来了，应当是害羞吧。”顾云澜叹息一声，“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两年前我婆母出去上香的时候，碰见她在寺庙外被一群人为难。”
“仔细问了才知道，她父亲赌钱欠了一大笔钱，丢下她们母女两个跑了，她母亲挨不住自杀了，那些人就要抢拉着卖了她还债。”
“她连夜逃跑，幸好遇到了我婆母，将她从那伙人手里救了出来，她说无以为报，就主动卖身，当了丫鬟。”
顾云澜说道这里，似乎还要说什么，顾忌着仲鸿卓在这里顿住了。
他向来是个有眼色的，立刻起身对银屏道：“我有些口渴，姑娘可否带我出去喝杯茶。”
“怎么？”顾云歌有些好奇，“可是这姝儿有什么不妥当？”
“没有，就是有那先生在，有些话难以启齿。”顾云澜说道，“不过她是主动要求来夫君身边伺候的，我知道后心里有些膈应，以为是那等想往上爬的，后来才知道人家没那么意思，平日做事勤快，是个颇为得力的，除了声音毁了，再挑不出别的差。”
“我看她这样觉得喜欢，就提成二等丫鬟了。”
顾云歌听着，对那位姝儿的同情又多两分。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顾云歌便准备走了，到外厅的时候仲鸿卓刚好吃完一杯茶，便一起朝安定公府外走去。
“的确如你所说，你姐姐身子弱，而且她脾胃不好，孕吐也较常人强烈。”仲鸿卓说道，“不过服了我的药后应当会好很多。”
“那就好，我另外还担心胎位，姐姐有孕这几个月就劳烦先生偶尔过来看看。”
两人正说着话，迎面忽然走过来一人，那人看人看见顾云歌和仲鸿卓，神色一凛，立马转过身小跑着离开。
她反应很快，在两人抬头前就已经转身跑了，所以只能看见个背影，但顾云歌也认了出来。
“这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丫鬟。”顾云歌无奈的说道，“果然是个害羞的，连招呼不打就跑了。”
按理说这是极不恭敬的，像是安定公府这样的人家极讲究规矩，下人在主子毕恭毕敬，走路连影子都不能乱晃，更别提看见客人直接就跑。
但顾云歌也没多计较。
仲鸿卓随意瞟了两眼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你说她嗓子受过伤，要不叫过来我帮她看看？”
“算了吧。”顾云歌摇了摇头，“看诊这种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她既然又心结自己不愿意，我们也没必要强人所难，若是有机会，她自己又愿意，就再说吧。”
“你倒是个看得开的。”仲鸿卓赞许的点头，又往那个方向看了眼，忽然想起一件事，颇为好笑的说道，“她跑的这么快，倒是让我想起在洛阳时，你们几人易容了跑去砸人家‘李神医’的场子。”
那“李神医”是四皇子弄得在洛阳敛财的幌子，后来被叶疏寒带来了京城，前段时间四皇子给皇帝下毒的事件出来后，也借着别人的手将此事捅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自然是震怒的，他气的不是四皇子谋害人命，而是这儿子用这等方法敛财那许多，一看就有谋反之心。
于是加大人手搜捕四皇子，而且由着此事，名正言顺的表达了自己的失望之情，表示这个儿子居然搜刮民脂民膏，罔顾人命，实在丧尽天良，不配再为梁氏子孙，见到便杀无赦。
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顾云歌听到仲鸿卓提及往事，颇为好笑的说道：“你当日还认出乔筝来了，她易容术那么精妙，也就只有你能一眼看破她的伪装。”
“那是因为我太熟悉她了，不过乔筝的易容术真的精妙，若不是她那日太紧张神色僵硬，我也未必能轻易看出来。”仲鸿卓感叹道，“当时她为了不让被我看出易容的痕迹，见到我后也是这么寻了个理由，匆忙的逃跑，打算避而不见的。”
“那这位姝儿姑娘可绝不是因为这个。”顾云歌顺口说了句，开玩笑道，“兴许是你仲先生太不招女子待见了。”
仲鸿卓哈哈一笑，与顾云歌一同离开了。
两人都没有细想这番对话，可有的时候，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