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之日顾云歌也是在的，按照规矩没跟叶疏寒站在一起。
她站的离嘉柔长公主不算远，但是看着那人出事，一点儿往过去走的心思都没有。
开玩笑，不管是阴谋还是误服，此刻过去都什么好事儿，万一被殃及了，自己跟谁哭去。
于是顾云歌看着一波又一波人涌过去，还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彻底置身事外。
但瞧着嘉柔长公主就那么死了，她还是有些意外的，尤其看着皇帝那悲痛的模样，总觉得很不真实。
来不及多想，皇宫中的侍卫就开始调查酒中下毒之事，顾云歌也被折腾到晚上才允许出宫，坐进马车里便顺势倒在叶疏寒怀里，口中抱怨道：“也不知宫里搞什么鬼，扣了人一整天不放，连饭都不管。”
祭祀当日，她是要着超品亲王妃的正服出现的，光是头上的首饰就几斤重，这一天下来脖子都要断了。
“娇气。”
叶疏寒笑着说了句，伸手将她头上的首饰一件件的拿了下来，又变戏法的从马车中的食盒中拿出一个漆盒，对她道：“先垫垫肚子。”。
待最后一件饰品被取下，顾云歌感觉自己的脖子终于有了知觉，满意的扭了扭脖子，伸手拿出糕点，自己吃了一半，另外半个递到他唇边：“你准备的好周全。”
叶疏寒就着她的手吃了下去，慢条斯理，很是赏心悦目。
两块糕点下肚，又喝了一杯茶水，才问叶疏寒道：“今日的事情我看有些蹊跷，四皇子现在就跟个过街老鼠一样，能藏好就不错了，哪来的本事在皇宫祭祀的酒水里下毒？”
皇帝也不傻，自从四皇子的事情暴露后，他将皇宫整肃了一遍，以此保证自己的安危。
现在四皇子就是想把皇帝直接弄死，也要有这个本事。
“这次的事情应该与他无关。”叶疏寒缓缓道，“若我猜的没错，嘉柔长公主应该是皇帝毒死的。”
若不是叶疏寒说这话的神色太正经了，顾云歌都怀疑他是在开玩笑。
嘉柔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皇帝将后者纵容成了什么样，朝野上下一片不满之声，怎么可能杀害她？
“之前王府的探子发现嘉柔长公主与四皇子来往甚密。”叶疏寒解释道，“她应该是与四皇子合作了。”
顾云歌嘴角抽了下，毫不客气道：“她是疯了吧？四皇子那种弑父杀君，一身污名的人都敢碰，是有多大胆子？”
叶疏寒意味深长的说道：“在她看来，即便如此也值得赌一把的。”
顾云歌便再说不出话来。
她寻思了下，如果嘉柔长公主真的与四皇子有瓜葛并且让皇帝知道了，真的极有可能杀了她。
“那真是自己作死了。”顾云歌叹了口气，“就是可怜了迟玉……对了，皇帝会牵连她的家人吗？”
叶疏寒回答的很肯定：“不会，西太后还在，皇帝不想她知道自己杀了亲妹妹，弄得母子隔阂，否则也不会将下毒之事栽赃到四皇子身上。”
如此也算是保全了嘉柔长公主的颜面。
不过虽然不追责，从此以后迟玉在皇帝面前定是失了圣心，只要一看见他，皇帝就会不可避免的想起嘉柔长公主和她的死因。
顾云歌低声道：“这样也好，不管怎么说，能活下去就好。”
迟玉没有嘉柔长公主的野心，这般对他已经是极好的结局了。
……
三日后，就是嘉柔长公主出殡的日子。
她生前是皇帝最宠爱的妹妹，又是替皇帝中毒而死，当日的丧事相当热闹，来往的都是京城最有头脸的人，来长公主府看过一圈儿，纷纷称赞皇帝对这位亲妹妹的仁义。
长公主府丧事所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从棺材到每一处细节，都挑不出差错，可见皇帝的用心。
众人私下议论，面上却露出一副哀切的神色。
当日顾云歌与叶疏寒一起来的，走到灵堂前面，就看见迟玉苍白的脸色。
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以前莽撞肆意的神色再也不见，只剩沉沉的哀痛。
顾云歌没有上去多话，只是跟着叶疏寒一起走完了礼，准备离开时被赶来的迟玉喊住。
“瑾王，我有些话想与瑾王妃说。”迟玉的语气很轻，有些恳求的意思。
叶疏寒这次倒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走到了二十步外等着。
“节哀。”想了一会儿，顾云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说了这么一句。
迟玉脸色苍白，嘴角微动：“谢谢。”
又是一阵沉默。
“我这几日恍恍惚惚的像是在梦里。”迟玉开口，喃喃说道，“我一直不敢相信她死了，祭祀那天早上他还在跟我说话，怎么会死了呢？”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带了些个颤抖，凭白让人心疼。
顾云歌看见迟玉眼角的泪光，沉默着道：“长公主生前最疼爱的便是你，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这样她也能走的放心。”
“她放心不了！”迟玉忽然低吼道，“她死的如此冤枉、如此痛苦，怎么能安心！”
今日来往的人很多，顾云歌生怕他这话让人听了去，连忙打断：“迟玉，你清醒一点！”她凑近了说道，“长公主是为了陛下挡了毒酒而亡，不管你心里是否难过，都不能露出丝毫不满，否则就是有不臣之心，是要掉脑袋的！”
为君而死是为人臣的荣幸，长公主为皇帝替死，作为儿子的迟玉只能觉得光荣，若有抱怨，那就是不忠。
更何况顾云歌深知嘉柔长公主的死因，生怕皇帝余怒未消，找到借口收拾迟玉。
“可是……”
“没有可是！”顾云歌再次坚决的开口，“迟玉，你出身很好，嘉柔长公主不管对外如何，对你却是一片舐犊之情。她将你保护的太好了，也因着她的关系，你觉得陛下是你舅舅，太后是你外祖母，这都没错，可是——”
“可是这世上，永远都是先君后臣。”顾云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他们先是皇帝，先是太后，才是你的舅舅，你的外祖母，这一点你永远不要忘记。”
“眼下已经没了嘉柔长公主保护你，今后你必须靠自己，再也不能像是以前那样了，你懂吗？”
顾云歌不能将真相据实已告，否则依着迟玉的性格，必然会进宫质问皇帝，这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她也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但愿迟玉能听明白吧。
迟玉怔怔的看着顾云歌，将她这番话笑话的许久，随即他面上的神色变得复杂。
看着这样的他，顾云歌有些难过，
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京城小霸王，也还是要长大了。
“谢谢。”过了许久，迟玉对她道，“真的谢谢，时至今日，你大概是唯一一个愿意与我说这话的人了。”
“定是不止我，还有你妻子。”顾云歌纠正道，“她是个很聪慧的女子，你心里举棋不定时可问问她的意思，夫妻本为一体，她会为你打算。”
“我知道。”迟玉点头，很郑重的说道。
如此，顾云歌放下心来准备走了，走出几步之后忽然被他喊住：“胖丫头！”
这三个字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顾云歌这次没有生气，平静的转过头看着他。
“我们永远是朋友，对吧？”迟玉认真的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