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太后眼中水光闪动，吃力的喊着他的名字：“怀英……”
便是跪在那儿，他也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连不久前对这二人厌恶不已的乔筝，都有一丝动容。
乔筝低声说道：“这叶怀英……真是可惜了。”
一代天骄，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偏生还不回头。
顾云歌则眉头轻皱，听着里面的动静。
以父跪子，这是世人极不能接受的，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哪有父亲跪儿子的道理？
叶疏寒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微微侧身避开这一拜：“已经没有了，蛊虫被唤醒后就没了用处，再压不住她的心疾了。”
这话让叶怀英身子一震，下意识的扬起声音：“不可能的！”
“我没必要骗你。”叶疏寒如此说道。
但叶怀英还是不信，神色激动道：“不可能的，长生蛊保了她这么多年安然无恙，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长生蛊这些年保她安然无恙，却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让人从此不死不灭了。”乔筝再忍不住，从外面走了进来，“长生蛊说白了还是蛊虫的一种，这蛊虫万分强大，用自身稳住宿主身体状况，为他们续命。”
“但也只是续命而已。”
长生蛊将东太后的心疾压了那么多年，但它只是压着，并没有痊愈。
“当初我们几人翻遍了介绍蛊虫的书籍，其中有详细介绍到长生蛊，也明确说了，若是用宿主的血唤醒它，长生蛊会异常焦躁，再也不可能治病。”乔筝叹息一声，“从它醒来那天，她……便注定活不久了。”
叶怀英面色苍白至极。
乔筝为人医者，总归是有些恻隐之心，跟叶怀英嘱咐道：“她已时日无多，你……”
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内里排山倒海似的朝她涌来，若不是叶疏寒反应很快的拉了一把，乔筝都会立刻毙命于这内力之下。
“你必须救她！”叶怀英面上肌肉跳动，眼神凌厉到可怕，“必须！”
乔筝心中的那点恻隐之心顿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救不了，你就算杀了我也救不了。”乔筝翻了个白眼，“她必死无疑了。”
这个“死”字严重的刺激了叶怀英，他双目赤红，正要发难，忽然袖子被人拽住。
“阿葭。”叶怀英的声音瞬间变得温柔，低下头紧张的看向东太后，“你可有不舒服？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马上带你走。”
这声音耐心又温和，一如当年初见。
东太后躺在他怀里，怔怔的看着，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怀英。”她喊他的名字。
“嗯。”叶怀英立刻回应。
“怀英。”
“我在。”
东太后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面容，眼中含泪，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我想回西凉了，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乔筝看着这个笑容，忽然明白了自己方才问顾云歌的那个问题，叶怀英到底为什么看上东太后。
这个笑容太纯净了，就像是西北雪域，祁连山上最清凉的山泉，饮下一口就能透到心底。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即便没有了年轻时的盛容，却依旧无人否认这种美丽。
东太后年轻的时候，外表应该是个与顾云歌不相上下的存在吧。
除此之外，她还是世家贵女，长在西北那片豪放的土地上，没有京城的条条框框，她的天真、娇蛮与纯真会完整的保存下来。
叶怀英太爱当时的东太后了，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她已面目全非，在他心里却还记挂着那个热情又单纯的少女，固守着她本来的模样。
叶怀英看着这一幕，便想起了许多年前，两人相遇的那一刻，她回过头，一双绝美又灵动的眼睛就这样与他对视，一眼万年。
他年少时所有的爱慕和炽热都给了她，再也没有改移。
“好，回凉州。”叶怀英紧紧抱着东太后，泪如雨下，“我们回凉州。”
听他答应，东太后笑了，眼角有晶莹的泪光：“你啊，从来都不知道拒绝我的要求。”
“我真的好想回去，想回去看西北壮丽的山河，那里的天很高，总是一眼望不到头，不像皇宫中会被宫殿挡住。”
“我院子里靠着墙的地方，有一棵很高的树。”东太后喃喃道，“那时我就喜欢坐在树下往墙头看去，好像你随时都会出现。”
东太后的视线透过回忆，仿佛回到了那个寒冷又壮阔的西北，她在寒风中期待的看着高墙，仿佛下一秒，那少年就会从墙上探出头来。
“怀英，我很想回去啊。”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她还是笑着的，“但我回不去了……嗯……”
说到最后，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东太后身子缩成一团，瞬间面色惨白。
顾云歌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走到叶疏寒身边，悄悄的握住他的手。
叶疏寒回过头，对她笑了下，示意自己没事。
他对叶怀英早就没了孺慕之情，看见他与东太后这般，也不会觉得愤恨难过，只当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倒是乔筝回头，跟叶疏寒比划了个手势，示意东太后活不过三天。
东太后的心疾当年就很严重了，靠着长生蛊才能安然无恙这么多年，现在这状况，能坚持三天都算好的。
叶怀英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颤抖着说道：“我带你回去，无论如何，我都带你回去！”
“不……”东太后缩在他怀里，双手紧抓他的袖子，“我们去……皇宫……皇宫……”
她说不出来，叶怀英却明白她的意思。
当年在皇宫中，两人忍不住有了肌肤之亲，这关系在外人看来是伤风败俗，但在他们彼此看来，与新婚之夜一般。
那天晚上，她冒着被人看见的风险，点亮了个红烛放在房中，意味着是与他的洞房花烛。
他们分别同别人拜过天地，心里却只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唯一，现在她就是要回到两人“成亲”的地方，度过最后一程。
想明白这一点的叶怀英抬头，看向了叶疏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