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儿，你……”
只说了一句话，不安忽然袭上他的心口，叶疏寒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四肢都绑着，其中左手还与她的绑在一起，隐约传来痛感。
叶疏寒心中一震，连忙低头看去，只见两人的手腕的确紧紧缠在一起。
“轰”得一声，叶疏寒的理智被炸得四散。
他来不及去想顾云歌怎么知道的，也来不及追问前因后果，下意识的就想挣脱开，可他的四肢被绑得紧紧的，挣脱不得。
“歌儿。”叶疏寒想要假装平静，但他颤抖的尾音已经泄露了他的恐惧，“你先放开我。”
顾云歌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看着他笑。
叶疏寒的心坠落谷底，再看不见半点光明。
她知道了。
她知道母蛊的下落了。
思及此处，叶疏寒拼尽一切挣脱，真的差点挣扎起身，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双素手又将他摁了回去。
“歌儿！”叶疏寒目眦欲裂，眼尾都泛着红，“停下来，停下来！不要这么做！”
这一声近乎野兽在嘶吼，哪里还有半分谪仙的模样。
相比之下，顾云歌平静极了，她的唇角还带着浅笑，用那只将他拉回来的手覆上他的面颊：“别怕，我在这里呢。”
这句话，他对她说过很多次。
每次她陷于危难，都是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用那双修长的手将她拥入怀中，说“别怕，我在这里”。
然后她就真的不怕了。
叶疏寒没有听进去顾云歌的话，他一次次尝试挣脱却不得，白玉般的面颊已然发红，额头上青筋暴露，却依然不肯放弃。
最后身体的力量耗尽，只能微微的离开枕头，而后又摔了回去，像是一只濒死的困兽，再做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歌儿，求你。”他转头看向顾云歌，俊逸的面容已然扭曲，赤红的眼中再也绷不住泪水，“别这样，求你了……”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顾云歌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样子，手掌下他微冷的皮肤，因为极端的激动而变的通红，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跳动着，身子也已然颤抖。
“疏寒。”顾云歌喊他的名字，手指温柔的抚过他的眉眼，“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明阳侯府，当时你坐在轮椅上，被七情推着，拦住了我问路。”
“我当时一心复仇，却还是被你惊艳了，心道这是哪家的公子，竟如此俊逸脱尘，风华无双。”
“从那日起你就盯上我了对不对？之后几次帮我救我，还制造机会跟我偶遇。”
“不过我满心自卑愤怒，根本不会考虑男女情爱，看着你就像有企图心的，所以本能的把你推得远远的。”
“后来经历了那么多，我跟你北上凉州，一路上倾心于你，可我不想承认，一遍遍的否认自己的心，那样伤害你。”顾云歌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对不起。”
叶疏寒睁眼朝她望去，他的视线是那般浓烈绝望，又夹在着祈求看向她。
顾云歌抵着他的额头，继续说了下去：“后来啊，那天晚上我被血莲教的人挟持着出去，你骑着马一路追来，朝我伸出了一只手，从那时候，我就直到自己爱上你了。”
“爱到不能否认，也骗不了自己。”
“那天晚上我们滚落山坡，你的身体很冷，我当时害怕极了，就算明阳侯府被抄家时我都没那么害怕，怕你有事，我会后悔一辈子。”
“再后来，等你醒了，我又开始恐惧。那时我方才知道你是可以走路的，你隐瞒了我那么多事，我心里又怒又气，赌气的有想推开你，还是你将我拉了回来。”
她温柔的看向他，眼底盛着最美的天光：“你看，那么多次，若不是你紧紧拉住我的手，我们就要错过了。”
再后来，经历的那么多，他们俩就像是两株纠缠在一起的藤蔓，早就死死依附彼此，再也抽剥不了。
她看着他在笑，但抚在他面上的手却落下下去。
叶疏寒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变冷，也变得僵硬，蛊毒从手腕进入，沿着四肢百骸，缓慢的往上涌去，她的手指已经动弹不得。
“为什么？”叶疏寒颤抖着问出这三个字。
这对他而言根本不是生，而是比死还痛的酷刑。
“因为我们还有长宁。”顾云歌对他笑，像是一朵清艳之际的花朵，燃烧生命绽放着，“若是只有你我，我会选择随你而去，可我们不能丢下长宁一个人。”
叶疏寒痛苦的闭上眼睛。
这是前不久他挽留她的理由。
顾云歌能感觉到那股刺人的寒冷逐渐浸入她的身体。
自幼服食母蛊后，她再也没有体会过寒冷，如今却被着极端的冷汗冻得生疼。
随着越来越多的蛊毒涌入她的身体，顾云歌忍不住的颤抖，皮肤表面也凝结上一层薄薄的冰层，沿着蛊毒行进的方向一点点的往上移动。
在叶疏寒的视线中，顾云歌的脖颈上逐渐布满寒霜，一点点的，终于蔓延到她娇嫩的嘴唇。
“歌儿。”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变了声，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灵魂。
若她死去，他怎么可能活着！
顾云歌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嘴唇冻得僵住，却还是在努力对他说道：“疏寒，我也不会去轮回的，我就在那边等你，就算你看不见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这也是他对她说过的话。
“疏寒……”寒霜已经覆盖住她半张面容，她已无法说出连贯的话，“答……答应我，好不好？”
叶疏寒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生生劈开，钻心剜骨，却又比那更痛。
怎么会，那么痛呢。
痛得恨不得毁天灭地，去做任何事，只要让这一切停止。
“好……不好……”她的牙关在打颤，依旧那么执着的问着。
寒霜到达她的眼睛，她的睫毛上已然挂满冰晶。
寒霜似乎有生命一般的往上蔓延，终于到达她的天灵盖。
顾云歌已经说不出话，只用那双眼睛看向他。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是他此生最爱，早已刻骨铭心。
“好。”
就在寒霜彻底淹没她的最后一刻，顾云歌听到这个字。
她唇角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