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前，总以为那两天就是人生中最大的一道坎儿。
可等到高考结束，往后的漫长岁月中，你会恍悟，人生要克服的难关数不胜数。
相对而言，高考成了最公平的——努力不会被辜负。
励涟漪结束通话，走神中。
尚珂用手里的文件夹点了点她头顶，“哪所？”
说话间，尚珂身子一歪，倚在桌边。她领的是男性工装——白衬衫，深灰色窄版领带，黑色修身西裤。
韩冰经常嚷嚷，说参加工作后压力与日俱增——到底是尚珂更帅一点，还是何玮伦更帅一点，这问题常常扰得她寝食难安。
手机放到桌上，顾涟漪恍惚道：“华清，说是能给这个数。”
两根食指纵横交叉，比了一个‘十’。
尚珂眉尾一挑，弯唇道：“早上不是还接了金大的？”
顾涟漪点点头，神色复杂，“金大是这个数。”抬手张开五指。
“还纠结吗？”
顾涟漪揉了揉眉心，按平褶皱，“不纠结了，奖学金差一倍，再说咱们早就说好了。”
韩冰听得云里雾里，“你们俩说啥呢，什么说好了？”
顾涟漪回头，“报志愿的事儿，在研究报哪所学校。”
韩冰慢半拍反应过来，哦，人家俩还是鲜嫩雨滴的青少年，高中刚毕业的那种，而反观自己，都已经跻身养生老阿姨行列了。
她认命的拧开保温杯喝水，“诶！这可是大事儿啊，可马虎不得！有没有想过报哪儿？姐毕竟是过来人，帮你们参谋参谋，可得选个好学校，专业前景，这些都要慎重。”
嘶，今儿枸杞放多了。
顾涟漪感官有些迟钝，“我俩大概就选华清了，金城本地的学校，近点儿比较方便。”顺口就说了，毕竟不是需要藏着掖着的。
噗！
韩冰受到暴击！
怎么短短几年，高考是经历了脱胎换骨的改革了？
华清已经沦落至此了吗，按照远近随便报着玩儿？！
但面前两人是在不像在逗乐子。
接住尚珂扔过来的整包纸抽，韩冰发出灵魂拷问：“小的斗胆问一句，二位考了多少分？”
顾涟漪四舍五入说了总数，尚珂也六百五六，够了。
韩冰默默抱紧了自己的保温杯，顿了五六秒，忽然凄婉一笑，“怨我，竟想着用学渣的思维去定义学神。我这就滚去背会儿车型参数——”
一整天，韩冰时常以一种幽怨的眼神，痴痴的望着两人，“二位壮士，苟富贵，莫相忘——”
……
填报志愿的日子。
顾涟漪和尚珂都请假回了学校。
虽说时代在进步，甭管填报方式多么与时俱进，到学校现场讨论和答疑，始终是保留项目。
“涟漪，尚珂……”
两人回头，触目所及，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温秋霜总会在群里发自己疯狂健身的样子，知道她吃了很多苦，瘦了好多，但当肉眼看见‘瘦骨嶙峋’的温秋霜，内心依旧震惊无比。
相对的，瘦骨嶙峋。现在的温秋霜在外人眼中可能依旧有些丰腴，但在她们俩看来，那直接是遭受磨难后的面黄肌瘦。
“可怜见儿的！你现在是多少斤了？”
温秋霜摸了摸自个儿瘪下去的肚皮，“我早饭没吃，昨晚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临出门量的是137。”
说着，她颇有些烦躁的嘟哝：“但吃完早饭估计就得多半斤。”
顾涟漪捏了捏她明显细下去的胳膊，“你胖瘦都好看，但我们希望你减肥是想让你健康一点，可这才半个月吧，你这就掉了快20斤，也太激进了点儿，这能行吗？人不都给造完了了嘛。”
尚珂附和道：“担心你猝死。”
三个人一起进了大门，温秋霜闻言却沉默下来，一路上没再说话。
纪中野在老位置玩手机，一侧头可把几人吓一跳，顾涟漪挑眉道：“非洲采矿赚得多不？”
尚珂也是好奇，这哥们儿是怎么在半个月以内黑成这样的。她报什么志愿早就想好了，也不用咨询，索性就在2班扎根。
纪中野不以为意的扒拉一把头发，“不觉得哥黑了之后更帅更有男人味儿了吗？”
“并不。”
“嗨，等温小胖去了说不定还没我白呢。”
都是军人家庭的孩子，纪中野从初中起每个寒暑假都要下部队受训，得知高考发挥超常，他爸已经明确表示，非国科大不报。
之前在群里讲了，除了温秋霜骂骂咧咧不爽了很久，其余两人均是愉快的接受了。
国科大所在的那个城市离这里很远，但好朋友不见得非要黏在一起，靠距离来维系的友谊也不见得长久，国土辽阔，顶尖大学遍布各地，天南海北，心里有一个位置为彼此而留，足够了，甚至不用常常联系。
不过温秋霜的感受，她懂。
友情、爱情，两者诉求从来不同，反应肯定也天差地别。
纪中野紧紧盯着屏幕，神情专注。
“玩什么呢？”顾涟漪凑近一看，嚯，消消乐。
尚珂见了，立即推荐给他另一款高大上的游戏，泡泡龙。
见俩人凑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讨论如何使用道具，顾涟漪有感而发：“用最新款的手机玩最复古的游戏，时尚它就是个轮回呀。”
温秋霜始终沉默，顾涟漪歪头看她，得到一个极牵强的笑容。
“怎么啦？节食导致的更年期提前？”
温秋霜眼神下意识闪躲。
纪中野放下手机，站起来拍拍温秋霜脑袋，“要不我帮你说吧。”
温秋霜眼眶忽然就红了，摇摇头，面向顾涟漪和尚珂，强撑着一口气不哭出来，慢慢的说：“我对不起你们俩，”
温秋霜抹了一把脸，原先胖乎乎的手，现在五指间有空隙了，“家里意思，是让我也报军校，国科大，我，其实我……”
还是没忍住，几滴泪滑落眼眶。温秋霜懊恼，生气的盯着地面，明明理亏的是自己，怎么倒先哭上了。
然而，脸上是挺熟悉的触感，一根手指不太轻柔的把泪痕抹去。
温秋霜抬头，眼前又蒙了层泪。
看见顾涟漪在说话，进到耳朵里声音是极好听的，熟悉，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她说：“现在我信了，减肥真的影响情绪。”
她看到顾涟漪在微笑，那里面甚至有无可奈何的宠溺，她又说：“纪中野这人确实需要看着，只可惜，以后这个艰巨的任务你可能得一个人完成了，军校不抵这边自由，等放长假了我和尚珂去看你们，”
接着，顾涟漪转头叮嘱纪中野：“我把秋霜交给你了，你得看着她，不能让别人欺负她，你自己就更不能了，听见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