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蓝一红的眸子已经暗淡了许多,但还是看不出之前的那深邃的黑色与灼热。
符峰和赵升阔两人赤着上身相互面对着盘腿而坐,四掌相抵,灵力在两人的灵脉中被相互输送调动着,之间更是升起气化的灵力薄雾,带着灼热和严寒的气息。
又是同时收手,都各自擦拭起自己身上的汗珠。
“嘿嘿,我说咋那么主动,合着咱俩是半斤八两。”符峰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坏笑。
“我可没你那么冒失,连灵兵都能让你给玩碎了。”赵升阔冲着符煜斜楞了一下:“倒是等下就要进入灵兽山脉了,你这样子可别拖我后腿。”
“没事,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倒是你,不好好跟我一起疏散灵力,非得去那灵兽山脉干啥?”符峰疑惑道,语气里还有些埋怨。
“不是去灵兽山脉,而是穿过它,去极北严寒之地。”赵升阔看着现在一点脸皮都没有了的符峰,再也生不出一点杀意,连当初那看到符峰澎湃的战意也像是被泼了盆水给熄灭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搭个伴吧。”符峰一脸不情不愿的答应着。“我没让你给我搭伴!”赵升阔觉得自己变了,变的有些不认识自己,刚刚还想生不出一点的杀意此时竟是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破体而出,却被体内那股暴躁的灵力灼烧的生疼,只能恨恨的还以颜色。
符峰已经完全解放了天性,像是没听到似的嬉笑着搂住赵升阔:“没事,我知道,打小你就傲娇,恬不知耻的话我来说就好。”
确实被符峰说中了,其实自从那天战斗之后,再面对符峰时的赵升阔竟有些故友重逢的激动,任凭他这些年经历了大风大浪练就的波澜不惊,也是只在符峰只言片语中就被破了功。
恨啊!一边懊恼自己怎么一见符峰就成了这个样子,一边在想是不是打斗的时候符峰那蠢笨脑筋也跟着他的狂暴灵力钻进了自己身体。
但好处还是有的,也正如符峰说的那样,两人现在的状态都是半斤八两,唯一要比符峰好一点的可能就是虽然仍有隐患但还完整的灵兵了。
谁能在那种战斗中讨到好呢,刚刚在灵力空间中炼化出的寒冰灵力就被一旁的火焰吞噬,这谁受得了?也是赵升阔劝慰自己的方法。
“等疏散完灵力,我非给他两刀。”
然后两人就欢欢喜喜的上路了,严谨点说其实更多的时候是欢欢喜喜的符峰带着不耐烦的赵升阔一同前往那至今还是蒙着神秘面纱的灵兽山脉。
没有直达蛮戈城的传送法阵,想要到达那里,只能先传送到金羚城,然后再横穿过紧靠在金羚城的那一片天云洲少见的沙漠,再斜穿过一个戈壁滩就能见到了。
符煜和苏容坐在一摇一晃的马车里,金羚城到现在这个月份已经算是深秋了,大概符城树上的枝叶刚刚落光,这里就能铺上银装了吧。
看着一旁裹着薄毯已经入睡的苏容,符煜给她掖了掖可能会漏风的空隙,也是小小掀起一角看着这个有些贫瘠的城镇。
整座城都是土路,少数几条主路是用已经干裂出缝隙的石砖铺成的,随处可见的坑洼和那碎裂的石头让坐在马车里的符煜第一次觉得有些颠簸,街边是露天或者随意搭起的棚子,商贩们就在地上铺上麻布,要卖的东西凌乱的摆在上面,也不叫嚷,就那么往地上一坐等待着有需要的人光临。
房子大多还是些土坯房,也有些条件不错的人家在上面糊了层红泥,在这座色彩单一的城池里倒显得格外亮眼瞩目。
符煜能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干燥的尘土味,这是他偶尔外出时路过某个不知名山包旁可以闻到的味道。
可出人意料的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看着沿路的风景好像似曾相识,可能是梦中有梦到过这样的地方,符煜知道这个时候那些小贩已经要准备收拾回家吃饭了,知道那些糊了红泥的人家都是这里的显贵,知道那些坑洼的路面都是被那些来往蛮戈城货运的马车给压坏的,甚至知道角落里钻出的老鼠要去哪家偷粮了。
可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呢?符煜不知道,符煜脑中浮现出一间简陋的小草房,草房里两张木板拼成的床,围着床旁是燃起的火堆和火堆上架着的一个小炉子,仅此而已。
寒风已经能灌进自己的衣服,真冷啊,符煜迎着寒风紧了紧衣服往着脑海中的小草房方向走,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莫名其妙的成了朴素,不,是寒酸的布衣,符城中少有的乞丐都不会穿的这种破烂的布衣。
袖口已经有些脱线,衣服裤子上是几乎布满的厚厚的一层补丁,却仍挡不住这寒风,呼呼的灌进衣服下自己的皮肉上。
符煜后脑勺被寒风吹的一个激灵,才突然想起自己不应该和苏容坐在马车里吗,怎么突然这般模样的走在了街上,可这种想法只是转瞬即逝,脚步不停的往前走,七拐八弯的终于见到了脑海中的那个小草房。
符煜直接冲进房子里,房子里一点光都没有,但符煜还是轻车熟路的走到炉子前,不知道从怀里掏出来什么就丢进了炉子里,一边双手放在炉子上取暖一边打着冷颤。
心中还在想奶奶怎么又不点灯,这才在一旁的黑暗里一阵摸索,掏出一根蜡烛点燃,插在地上,这时候才算有点光亮,终于不再用那炉下透红的半熄不熄的废碳撑起屋内的温馨了。
怎么会觉得温馨呢,反正符煜觉得很温馨,尤其是蜡烛燃起时看到的床上坐着的那个佝偻的身影,心中更是添上了不少暖意。
佝偻的身影也是从黑暗处走出,却是一位让人看了都会心酸的满头白发的老奶奶,脸上的褶子松垮垮的搭在面骨上,双眼都有些浑浊,明明这么冷的天,还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破烂的布衣,竟然还是赤着脚。
小蛇般的血管狰狞地覆盖在奶奶的每一寸可见的皮肤上,可在符煜眼里却是格外的慈祥和蔼。
两人都没有说话,符煜却能听到奶奶那发颤的苍老声音:“让我看看我家煜儿又给奶奶带回来什么好吃的了。”奶奶一边说,一边手微抖着拿起勺子搅动着炉子。
“今天在王姨家做工,临走前王姨给的腊肉,哦对,还有这个奶奶。”符煜没说话,嘴巴动也没动,是在心里说的,可对面的奶奶好像能听到一样。
符煜从怀里又掏出一双做工较为精细的布鞋给奶奶穿上:“本来王姨说是给我的,但太小了,我穿不上,就奶奶穿吧。”符煜感觉到一只粗糙的冰凉的手抚在他头上,却是那么温暖。
然后符煜突然想起不对,自己不认识,这周围熟悉的一切他都不应该认识的,惊慌的夺门而出,想要看看这到底是哪里。
身体明显暖和了不少,身体周围好像有了一层透明的空气墙,虽然还是那呼啸的风,却一点也吹不到自己身上了。
符煜好像忘了些什么,看着周围那股陌生的熟悉感再次涌了上来,符煜想起来了,他这次回来是要去接奶奶离开这里的。
可我不是刚刚从那里出来吗?符煜的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推开了门,一如既往地黑暗,那根蜡烛好像只是剩了残余,只是短短几分钟就燃尽了。
这次却是没有再找蜡烛,只是一个念想铺天盖地的柔和灵力光晕就将整间草房点亮了,奶奶躺在木板拼成的床上,床边是只完工一半的鞋子和已经被风吹的遍地都是的麻布。
奶奶好像睡着了,睡得真沉啊连呼吸都感受不到了。符煜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走到床边看着那熟悉的布鞋——一分钟前刚给奶奶穿上的布鞋,现在已经被拆开来重新纳好了鞋底,已经有一只完工了的大了不少的布鞋也被符煜拿起揣进怀里,明明心里难过的要死,却喊不出一点声音,眼泪稀里哗啦的在脸上流淌着。
“师兄,该走了。”符煜隐隐约约听到那句话,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师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根本移动不了半分。
然后门就被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晃动,整个草房也都在晃动,好像是地震了,可符煜仍是一点也不像挪动,反倒有一瞬间在想这辈子都被压在这里才好,干脆抱着鞋子躺在了床边,眼睛也闭上了。
“符煜,符煜你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