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中了三刀,其他被砍中,被怼到的地方就不知道有多少了,以至于老张身上虽然穿着防刺衣,却也多了几块血迹渗出的地方。
第五丝毫不留情面,她保持着沉默,但那种要干掉老张的意图并没有因为这种沉默而如何。
老张手里的甩棍却始终没有甩开,他也没打算反抗什么的,只是一味的躲避着。
尽管被打到了的确很痛,而且在那一瞬间会有想要反击的强烈欲望,但老张还是压制着自己。
倒也不是因为对第五感觉到愧疚或者说反抗不行之类的,而是因为他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一直没能产生什么真实感,似乎一切都是在过家家一样。
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先这么躲避着吧,这就是他此刻的想法。
但很显然,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至少对于躲闪着第五的刀锋的老张而言,他不太可能能比第五坚持的时间更长。
又一刀直直的砍下来,老张因为太过于接近第五,左肩重重的接了一刀。
尽管因为防刺衣的存在,刀并没有把老张的肩膀连同胳膊砍下来,却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痛到要昏过去的感觉。
往后倒退了几步,老张尽可能保持平衡的努力最终还是失败了,他就那么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虽然我也知道这么问是白问,不过”,她刀尖几乎伸到了老张的脸上,然后声音有些冷的继续道,“你还是不愿意吗?”
“没办法”,笑了笑,老张似乎并不清楚自己所处的情况一般,如是回复道。
他现在不是在被和他有着过往,也非常优秀,还特别“喜欢”他的美少女逼着答应要在一起吗?
而且他不答应,他就得跟这个世界一起死,如果答应,那不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环球同此凉热一般的完美结局吗?
无论是从微观的个人,还是从宏观的世界角度来讲,答应百利而无一弊,拒绝,百弊而无一利啊。
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有利无弊的事情,无论是对于谁,对于什么而言,都是这样的。更何况它的本质并不是和谐,而是矛盾,即使现在和平,现在发展,现在辉煌,现在繁华,也一样是建立在矛盾之间的相互制约之上的。
自然而然的,人是复杂的,老张也不相信这个世界有所谓的人畜无害的,绝对的,不受任何条件制约的纯洁。
当然,第五这应该属于极端吧,人的复杂在某种极端的条件下所转变成的一种简单。
就像是当力的作用范围小到原子核里面的时候,所残留下来的力,起主要作用的力就变成了强相互作用力,而其余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老张很喜欢这种极端,甚至有些嫉妒和羡慕。因为他明白这种极端所意味着的东西。
可以这么极端,必然是有着相当丰裕的物质基础吧,否则早就在现实的重击之下被摧毁了吧,就像是老张一样。
这么极端,这个人一定会时时刻刻处在一种接近于所追寻的事物的答案的感觉环绕之中吧。
假如自己也可以成为这种极端的一部分,甚至从此洗心革面,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一飞冲天的话,那岂不是梦幻般的生活吗?
这是他曾经的梦想,也是那时候和第五在一起的时候相当开心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当然,正如之前所说,他现在依然很羡慕,很渴望。
但他已经不再是十八岁时候的那个他了,他变化了很多。
不是所谓的人生阅历上的增加,那种东西就和“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一样,无非是一种走马观花式的浅薄,或者是一种基于当前经验所归纳出的对于世界的看法一样罢了。
曾经占据他的内心的最核心的看待世界的方式发生了变化。
从和大多数人没什么区别,可能因为读的书多而显得比较牛的归纳法变成了抽象的,却是更加正确的辩证法,而且还是唯物主义。
所以他的三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以及对于自己的审视,甚至是往常的生活习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简直有点李逵和李鬼的意思了都快。
除了这张皮囊没什么大的变化之外,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曾经他以为第五所拥有的这种极端是一个人所应该拥有的真正的心态,而且是通向那些让人恼火的问题的一个必经之路,就像是迪迦奥特曼在面对不同的敌人的时候会从五彩的均衡型变成蓝色的速度型或者红色的力量型一样
这种极端,是强大的,至少相对于那些放弃了思考的人而言,是强大的。
这种极端,是美丽的,至少相对于无趣的,甚至是令人恶心的和稀泥,是美丽的,就像是钻石和水晶一样。
他曾经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他明白了,这种所谓的极端,和他曾经所瞧不上的那些人,那些生活状态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异。
物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人的意志却需要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之上,至少从一个宏观的角度来讲是这样的。
有点解构的意思,但老张明白,这所谓的“极端”出现在他们身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天赋异禀,更不是因为他们如何如何的渴望知识。
这些或许也是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却依然是他们所出生的是一个衣食无忧,生活富裕的家庭,有着开明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父母。
于是他们拥有着自由,也有着相当大的物质基础去追寻他们所希望的,所渴望的东西。
只不过有的人选择了沉溺于消费主义所营造出的五光十色,有的人,像是老张和第五,却选择了探寻那绝对的,永恒的本质罢了。
听起来似乎很庸俗,似乎将那纯洁的,高贵的,不可亵渎的东西泡进了脏水缸,似乎将人类的英雄,将人类的好奇心,将人类的探索精神一股脑的全放在了悬崖边的跷跷板上,看的人揪心不已。
但这就是现实,令老张愤怒不已,却也无可奈何的,复杂的,多变的的现实世界啊。
极端绝不是所谓的找寻这个世界的本质,找寻生活的终极意义的好武器,就算带上它,也和那些沉溺于快感的人一样脆弱,也和他们一样,会因为物质基础的消失而被风化殆尽。
当然,老张也不咋地,就像是上大学时做课堂测验的时候,面对四个选项,他只知道两个选项是错误的,却不知道剩下的两个选项是否正确一样。
他的确是用着辩证法,用唯物主义击破了第五的极端,明白了极端是没有用的。
但是辩证法和唯物主义却彻底的否定了绝对的意义的存在,否定着他的人生目标。
“可怜人”,她如是说道,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而是一如既往的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说着这种似乎像是最终动手之前才会说的话,她却将刀扔了开。
“你不杀了我”,老张问道,总感觉自己有些犯贱。
“这里可不是叙利亚,我还不想惹上什么官司”,相当的现实,似乎将两个人之间冰冷的空气都给加热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用那个东西?”,指了指那个放在地上的,看起来除了立方体的形状似乎也就没什么奇特之处的黑色物体,老张如是问道。
“不一定,不过应该不会是现在吧”,相当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第五继续道,“如果有一天我绝望了的话,应该会用它吧”。
“那个时候现在在哪儿呢?”,老张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感受着因为触摸而迸发出的剧烈疼痛,有些呲牙咧嘴的继续问道。
“快到了吧,反正你也拒绝了我”,难得的笑了笑,第五转过身,捡起了那个黑色的立方体,完全不在意老张有可能拿刀起来从背后偷袭她的可能性。
老张如果真能做得到这种事情的话,为什么刚才在自己打他的时候他不反抗呢?
只是一个女声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
“第五,我想你应该慢慢的转过来,把那个东西放在地下比较好”
转过身来的第五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以及枪身背后的陈木,似乎并不感觉到很意外,甚至都没有蹲下来,而是直接把那个东西抛到了距离老张不远的地上。
“你赢了”,她有些似是而非,似乎是对于这种状态的回应,似乎不是。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