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看着姜世子的动作众人无不惊奇,就算今天风头都被他抢尽了,有一首神作在,这诗会就算成功。在坐之人就都没白来,多年后雪梅闻名天下也都算见证者。不过注定其他的作品就暗淡了许多,日后可能寂寂无名。
迅速提笔又迅速落笔,短短几十秒让对面上官流抓心挠腮。
安可可终于又转过脸,姜崖看着他,还是那般温柔的笑,稍眨左眼,这邪魅动作放在坊间,多少女子得春风荡漾。才子懂风情,不似他人思想封闭,微小眼神四下皆懂,心里不免暗笑。佳人良配,这副画的寓意还不了然?士子风流,谁不渴望一段佳话留世。
安靖康看着眼前两人,除了轻咳别无他法,然而并没有人在意他。
写好了,这次没有人嚷嚷着读一下。哦对了,只有一人。
因练剑再也称不上纤细如玉的双手轻轻将写诗的纸对折,再对折,最后隐于袖中。
小公主满意了,莞尔一笑坐回到座位上。
仅有的那位痴人憋不住站了起来:“世子殿下怎么不读了?让某夺了这头彩寝食难安啊!”
堂中种种低笑传出,郭清风笑道:“上官兄还是坐下吧!谁家情诗还得给你看啊?”
“是啊,上官学士,坐下吧!”
“……”
情诗,上官流略显疑惑,他也见过许多古时的浪漫大作,只觉文采惊世笔下生花,常常赞叹不已。眼下又有情诗临世,更加心痒难耐。
郭清风斜身撞了下姜崖,小声说:“白脸儿,咱俩是兄弟,给我瞄一眼呗!偷偷的,不让人看见。”
姜崖说道:“小小常对我说一个字。”
“何字?”
“滚。”
“懂了……”
读完评完,诗会也就进行到了最后阶段,和刚开始时差不多,众人闲谈起来,论诗评判,不亦乐乎。神作一首,佳作却不少,梁都的水平比北方除唐国外其他国家强了一条街。
还有的是在告别,互相客套。
一轮轮敬酒,姜崖脸色微醺,好在有郭清风替他挡下许多,不然也跟小张公子一样了。
他们这桌多了个赖子,三个人挤在一张桌子上,姜崖挤在中间。那人就是刚刚及冠两年却位居翰林院学士的上官流。他难忍好奇提着酒壶坐了过来,又赖又磨又灌酒,时不时手不老实伸进姜崖袖中,每次都是快够到袖内倒袋了就被姜崖察觉。
郭清风就纳闷了,送上门来,你灌酒还能灌的倒我们两个?这不,心智单纯的上官学士现在就被郭姜两人灌的摇晃了。
渐渐,相继有人对三皇子作别,开始一个一个的,慢慢就成群结队了,每人朝安靖康行一礼转身就要对姜崖再行一礼,顺带上郭清风上官流,只是平平常常的告别也让这位三皇子心里不舒服。
喝饱了,碟中菜尽,姜崖这三人也缓缓起身,作揖告别。
小公主和姜崖乘一辆马车来的,见他起身自然也站了起来,对边上的安靖康说:“三哥,那我也先回去了。”
安靖康点了点头,原本应该起身相送的他并没有起身,这诗会当真气的他不轻。
三个人勾肩搭背与市井流氓无异。
“姜兄郭兄当世大才,上官流自愧不如……隔……”原本还有点意识的上官流一起身彻底沦陷了。
郭清风摆了摆手:“上官兄过奖,咱仨旗鼓相当。”
姜崖道:“上官兄这般年纪位居学士,堪称一杰,加上武蛮子,咱们不如叫京都四杰怎么样?”
上官流立刻从姜崖搭在后颈上的手臂中挣开。
两人一愣,下一秒对方弯腰作揖道:“太好不过……三生有幸。”
姜崖笑了笑,又把他搭了回来。
小公主跟在这仨“浪子”后面,保持两米距离,只是轻笑。
这时却见张远宁还没走,看样子早喝懵了,还不停的往嘴里送酒呢!
打个招呼,姜崖说道:“嘿!小张公子。”
张远宁抬起头来,对姜崖仇恨不浅,猛然站了起来,差点滑倒。
“小张公子作的一手好白话诗!”
“隔……姜崖。你……你混蛋。”这是第一次直乎姜崖大名,也是第一次如此硬气的骂出声。
后面安靖康捂嘴笑了出来。
“我的诗写的差怎么了?你还没请帖不请自来呢!”
前边小张公子还有点意识,被郭清风把白话诗读了出来也没抖出这些事,现在懵圈的小张公子无意中就吐噜出去了。
堂中还有寥寥几人未走,听到这句话认为是醉话,纵是醉话可常言道酒后吐真言啊!都各有所思摇头不言,缓步走出堂外。
姜崖摇头露笑,心想这可不怪我。
安可可知道三哥的脾气,回头看了眼见双眼已红,小手攥了下裙摆,可能也是对他失去了信心。
都走完后,小张公子还没忘告别,走到堂中间,刚想施礼,胃里翻江倒海竟呕吐满地,脚底打滑一屁股蹲在地上。
安靖康满脸怒气,用近乎嘶吼的声音道:“快把外面他带来的随从喊进来,把他家丢人丢满一座城的少爷抬走……”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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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别院外,这三人也互相告别,郭清风还好,酒量大,说了句:“白脸,上官兄,哦!还有小公主,我先走了。”
姜崖挥手说“滚”。
安可可微微欠身。
上官流哼哼了几下,不知说的啥,靠在姜崖肩上,脸色红得发紫,可见确实无酒量可言。
带来驾马的车夫赶紧过来搀扶,姜崖把醉酒的学士交给他。上官流迷糊的双眼突然睁开了:“那诗,给我看看吧!”
“呃……”
被车夫脱走老远嘴里还一直嘟囔……
姜崖尴尬站在原地。
安可可小手拍了下姜崖肩头。
姜崖侧身,轻语道:“回马车里再看。”
车夫李白这时正瘫在马车前沿闭目养神,戴个斗笠遮阳,小风一吹,前面那两缕灰白长发飘舞,很出尘。
姜崖拿手指怼了怼他的胳膊:“动作挺轻啊!我都没注意到你藏在哪座屋顶。”
李白没睁眼,语气缓慢的说:“让你察觉我就别做这个师傅了。”
“本世子耳朵好使的很。”姜崖道。
早知道这驾马车夫不简单,听两人对话聪慧的安可可知道了这位的身份,乖乖躬身行礼。
没睁眼却好像看到了行礼的安可可,称意的点了点头。
刚想上车,隐约听到了几声扫帚扫地的声音,富有节奏,先是让人觉得忽远忽近,而后又越来越近。微风中一首诗句随风飘来,声音清奇空洞,让人置身其中,不由闭眼。
唯李白表情微变,双眼睁开,似有些聚精会神又好像庄重严峻,仔细看……正在享受。
“好诗句。”
那首诗读的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梁州万里船。”
一首读完,人也从马车后徐徐现身。
这人一身棕色衣袍,下人家仆的打扮,与长相气质不符,手中拿一把竹编的扫把,此时夹在腋下抱拳行礼。
姜崖仔细端详。
那人道:“小生杜子美,见过世子殿下,公主殿下。”
这名字好生文雅,姜崖还礼:“兄台认识我俩?”
“小生在三皇子别院里打杂,平日里爱在都城里溜达,有幸见识过世子殿下的风采。”
这样一说,肯定不是什么好风采,定是姜崖在街上那一贯的跋扈作为。
意识到对方的神色,杜子美转语道:“世子殿下馒头之恩在下至今铭记。”
这么一说姜崖想起来了,数月前他确实给过一个乞丐馒头,那时夏日时节,一身装束让他想不起来。
“哦,举手之劳。”好在有台阶接话了。
“对殿下是小事,对我却是大恩。”
姜崖摆手道:“不用客气,兄台如此才学,怎么在做这等活计。”
杜子美看了眼手中扫把,笑道:“进京科考,盘缠见底,在这里自给自足,充实的很。主要,三皇子出手比一般人家大方,管吃包住。”
这话很现实,跟刚刚的诗很有反差:“呵呵,兄台一首七言,足证惊才绝艳,想必高中不难。”
听这一番话,杜子美眉眼间闪出一丝自傲,随后又放低身段道:“还请世子殿下能在王爷面前提上一句。”
直接的一句话让姜崖诧异,那首两只黄鹂鸣翠柳不比雪梅差,甚至更加优美通畅。再看此人气质举止,一副高人模样,就算配上这粗布衣裳也盖不住才气横流,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家父向来公正,不会出现什么金银遮眼的事,兄台这一身才学不用担心。”除了这么说,姜崖真不知道还能说啥。
这杜子美像是能把人的心思看透,说话有时候驴唇不对马嘴,又是直接了当的一句:“小生是个俗人。”
李白安可可都在看着眼前这人,脸上各有神韵,说不清楚。
“兄台不俗,是在下俗。”不知道说啥,只能含糊其辞。
“该说的都说了,院里的地还没扫,我先去扫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作一礼转身回去了。
姜崖一只望着那人,直到他转入院门:“真是个怪人。”
安可可道:“三哥这院里竟然还有这般才子。”
姜崖叹了口气:“跟这些个才子文人说话真费劲,什么兄台在下的斯文词用的真累。不过,这诗会有意思,堂内尽小丑,门外有高人。”
安可可嗯?一声。这话不是将自己也给带进去了?
“咳咳。”世子补充一句:“我们几个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