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大雪,经久不息,百万人口的北方名城梁州城也被搞的十巷九空。不知怎的,自立冬后气温降的厉害,去年此时的梁州半空还麻雀乱飞喜鹊高停今岁却都不见了踪影,千米长街一片白,找不出半个人影。
忽然,一间茶馆二楼窗口传出来阵阵笛声,迎合着漫天飞雪悠扬飘荡,绵延回响。声音很淡却沁人心田,为这苍白天地增加了一份勃勃生机。笛声此起彼伏,时而低沉浑厚,时而清脆悦耳,让人听了仿佛置身梦境,忘却心中烦恼,如同天籁。不觉间,谁家房檐上竟然驻足了几只麻雀,冒着风雪,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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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殿下!这事包在俺来韩身上,就连他家有几块砖几片瓦俺都给您查的清清楚楚。”
姜崖点了点头,深吸口气,说道:“这雪天的空气好像更清新了些。”
“有吗?俺老韩咋感觉不到?”
姜崖没理他,一招手:“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韩熊威仍有不快,想他老韩身经百战,今日却在小小青楼受了气,小声嘀咕道:“都说青楼女子最薄情,说的真不错,怎么讲殿下也跟她……那个过,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你说什么?”姜崖耳力惊人,纵使他声音再小也被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还是有意让姜崖听到。
“你觉得我跟她发生了什么?”
韩熊威撅嘴道:“那你每次去都要在她屋里呆上一晚,难道还相敬如宾只是喝茶?”
姜崖摇了摇头:“睡觉了,不过确实是相敬如宾的睡觉。”
“啥意思?”
“我失眠,倾城姑娘琴艺双绝,尤其擅长按摩,再说她卖艺不卖身,本世子可不是那种人。被她按上一下,再多的烦心事也没有了,所以只有在她的房间里,我才睡的最香。”
“啊?就这样?那殿下逛的这是哪门子青楼啊!”
“你待如何?”
韩熊威与姜崖一对视,立刻把目光收回去了:“没…我没想啥,殿下你以后还是少拿那眼珠子盯人,盯得俺老韩后脊背发凉。”
姜崖闻言发笑:“天赐异瞳,就是盯人用的,我倒要看看,在我的眼神下谁还说的出谎话来。”
“是是,殿下神武可比那古时汉皇,他那一双异瞳也不及殿下三分呢!哎殿下,您刚刚说失眠了?早说啊,俺老韩亲自给您熬药。”
姜崖实在受够了他的奉承,抬手示意他闭嘴
不一会,只听前面不远传出悦耳笛音,姜崖心头一跳:“老韩。”
“嗯?”
“可曾听见了吹笛子的声音?”
点了点头:“听见了,好像就在前面。”
此时茶馆二楼的屏风内,一曲长笛让原本嘈杂的茶馆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醉其中,就连馆内常驻的说书先生都闭上了嘴。
曲落,众人仍未走出那一阵笛音,良久,方才响起阵阵掌声。
一男子起身,径直走向屏风,他要一探究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吹走出这宛如仙界才有的声音。
绕过屏风望见那女子,他渐渐张大了嘴巴,口水不由流出,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用袖口擦干嘴角口水,笑嘻嘻的躬身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没有理他,连头都没有转,一手托着茶杯,一手托着下巴,慢慢小酌。
尴尬了半天,男子也没好意思再问,但他也确实不想离去,因为眼前这人儿,实在不像是凡间之物。
那女子见他还没走,从腰间绣着荷花的青色小囊里掏出一张银票,准确的说是金票,一千两……黄金,这对普通人家来说足够富足一生,“啪”摔在桌面上:“滚。”
好一个滚字了得。
到了现在,那男子倒也识趣,能这样一掷千金,实在不是他能巴结的。
伸手将银票掖在腰间,作了一个揖退了出去,心中不知欢喜还是忧伤。
姜崖二人这时已在茶馆门口停住。
韩熊威问:“殿下,刚才那曲子耳熟啊!进去看看?”
“咳咳!”姜崖挺了挺腰板正色道:“我进去,你在外面等着。”
“放心殿下,俺在这为您把风。”王府里要问姜崖最怕谁?那韩熊威自然知道……
姜崖信步直上二楼,经过一段小插曲,茶馆里也恢复了热闹,江湖说书人还是那老一套,不过今天这段书,说的是姜崖最敬佩的一位人物,放在以前,他定会驻足听上一会。
“书接上回,要说天下诸国哪国最风流?哪国最文艺?相信一万个人里都只有一个答案,那肯定是大唐啊,天下才子,大唐独占三分有一,长安学府翰林院称得上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可那李太白,一手绝句压的翰林院老祖师无言可对。随后仰天大笑,一剑便断了百年前唐高祖亲手所提的紫檀牌匾“经天纬地”引得大唐皇帝震怒。可是三千御林军愣是没拦住他,最后逼的翰林院六位祖师十二位学士齐齐出手,真是百年难见。要知道,大唐的翰林院学士可和我们这不一样,那是有真本事的,随便一个都能以一当百。可人家李太白仍是谈笑对之,一路杀到城外,直至无人敢拦!轻狂诗压翰林祖,谁敢拦我李太白?这句诗没有夸大。随后又是策马千里行,杀尽阻拦兵。口中喊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等气魄,不愧一圣两仙。又应了那一句人间武者八百万,唯我太白敢称仙。”
“好好……精彩。”一段讲完,欢呼不断。姜崖没空理会,上了二楼,并不见吹笛那人,转身要走,正松了口气。屏风后窜出一根银针投过屏风直接扎进了姜崖身旁的顶梁木桩里,入木三分。
姜崖刚转过去的身子一瞬间又转了回来,平复了下心情,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见那屏风后的女子,和姜崖一样,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袭白衣束体无任何多余。腰间左系玉笛右配钱囊干净利索。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根青绳将乌黑如泉的长发扎起,恰似马尾一般,九分完美,剩一分稚气未脱。双目如九天之月洁且亮,小嘴似樱桃点点粉而红。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如此的引人瞩目,正是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非凡间颜色。
见了姜崖,这位看上去冷若冰霜不可亵渎的女子竟然站了起来,露出一抹淡笑绽开在嘴角。
这一笑为窗外的万里寒冬添了一份春色,如春兰盛开。
常人看上去美不可言的画面,却让姜崖后退了两步。
那女子歪头开口道:“哥,你刚才……是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