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祎为了出门方便只穿了件浅灰碧霞罗衣,又套了件薄棉缎织掐花对襟外裳,她随手给自己的发鬓插了几支赤金宝钗花细,也没来及做其他装饰,显得婉约清丽。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过路的书生忽的发出来句感叹,一时间不少人投来目光。
只见那女子一袭清灰古烟纹碧霞罗衣,杏眸闪烁着点点星光,带着几分清冷,不施烟粉不著环佩,美丽出天然。左手戴着只白玉手镯,更衬得她肤色白净。一头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又见这腰间还带块腰牌,一众人虽有些移不开目光,又看清那腰牌显然是御赐之物,都屏着气偷偷移开眼睛。
景祎着实有些好奇这人们奇怪地看着自己,她想,这大概就是府外的生活。
她好像也没有这么快乐过,外面的空气,也比望日苑的清新,外面的人,也比赵府有趣,外面的一切,都有种鲜活的生动。
她回头见一孩童正看着自己,她冲孩子莞尔一笑那小孩童被逗得咯咯笑。
她顺着人流赶起了集市,今日是十月十五,都是来赶集赶庙的百姓,景祎走了不远就迷失方向,她也就随着人潮涌动往前走。
街道两旁是卖各种东西的小商小贩,景祎是从没见过这么多新奇的小玩意,一会买个泼浪鼓,一会又被卖糖人的吸引过去,不一会就收获满满,可这些她也不能带回赵府。她正犯着愁,又闻到旁边铺子刚刚出炉的糕点,景祎着实被馋到了她好不容易挤过去:“老板两个荷花酥!”她比着两个手指学着别人的样子朝老板喊着。
那荷花酥透着油亮散发着甜香
“三个铜板。”伙计头也不抬地说着。
刚刚还列在台面的荷花酥被张牛皮纸包成四方递到景祎面前,景祎连忙拿出钱袋,寻摸着铜板,今日出门仓促拿着好几锭碎银子,她掏出一锭刚交给伙计,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撞到,她手里的钱袋瞬间被人抢走,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好在林献之每日教她运气,正略得要领,苦于无机会练习,刚好这个小贼给了她个机会。她起身要追,就见一石子划过人群精准地打到那贼的小腿,那小贼哎呦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景祎回头,就见一白衣男子,逆光负手而立。
他乌发上束着蓝色丝带,腰间束一条黑纱陵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鼻梁秀挺,眼眉温和,清澈。站在那里,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
她赶紧去捡起自己的钱袋转身向那男子道谢:“多谢公子。”
那风华绝代之人只淡淡回了句:“举手之劳。”便抬脚与景祎擦肩而过。
“姑娘还要不要了?”伙计扯着嗓子唤景祎。“要要要。”她快步接下荷花酥和找回的零钱,并终于要干正事了。
林献之同她说过,那小子暂时安全,只是四处的逃窜着,应该是之前被人控制着好不容易才跑了出来,他们若慢一步,可能他会逃离,也有可能被之前威胁明莺的人再次抓走……
景祎拍了拍身上的土,她走向观察已久的那帮小乞丐。
“各位爷,行行好,行行好……”已经一上午了,他嘴都干裂出血了也没讨到什么钱,他摸了把泪继续磕头,却见一锭碎银子置入碗中,小乞丐喜出望外,抬头见一仙女姐姐正看着他,他连忙磕头道谢:“谢谢小姐谢谢小姐,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景祎蹲下来与他对视裙摆沾染了尘土她也不在意。
“我叫天儿,是鼎炽来逃难的。”天儿不知这小姐是什么意思,但她好看极了,不像坏人。
景祎一笑,把手里的荷花酥也给了他一个,“一起吃。”她摸了摸他的头,天儿却躲开了
“天儿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天儿垂着头。鼎炽大战,民不聊生,父亲战死,母亲把他带到这里不久也病死了,连落葬处都没有只能暂时停尸在一片荒野,有了这锭银子,母亲应该可以有个好归宿了。
“姐姐不怕。”景祎还是摸了摸他的头,这么小的孩子瘦的可怜,衣服也不知捡的那里的,大了好几圈。景祎心里一揪,战乱让多少人无家可归。
天儿愣怔了一下,这里的富家小姐公子们向来都是躲着他们的,上次一位光鲜亮丽的小姐还踢了他一脚大骂他,景祎让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世界的温暖和善意。
他怯怯地看着景祎,她一双杏目温柔,让人看了平静。
“天儿姐姐要找到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他是我的弟弟,你可以帮帮我吗?”景祎看着天儿,她推断程瑜大抵混在了这帮难民之中,碧华城最不起眼,最不易被察觉到群体。
“姐姐可知他样貌?”天儿向远处的同伴招招手,引来了一群和他一样的小乞丐。
“他啊,十岁,他有一只银镯,只是暂时不见了,可有人曾见过戴银镯的男孩?”景祎急切地扫视着他们,他们都摇了摇头,她有些失望。
“你们在好好想想,他不是鼎炽人。”景祎希望能得到一个期望的答案,他们还是摇了摇头。景祎正要离开,天儿忽然跑了过来,他左顾右盼见旁人都去行乞才问景祎
“姐姐找的人当真是弟弟吗?”
景祎眼里的光亮了起来“天儿可是知道他的?”
“他说他姓程没有名字,今日就在这里,姐姐他是躲到这里的,你怕是很难找到他。”
“天儿,姐姐若今天寻不到他,怕是要出乱子的,可都有个万一,你若见他让他一定藏好了,你同他讲,我有他的另一只银镯,相信他会明白的。”景祎想来想去可能会让他有安全感的大概也只有那只关乎身世的银镯了。
“嗯,请姐姐放心。”天儿坚定不移的表情逗笑了景祎她又摸了摸他的头
“天儿这么聪明会有大作为的。”她又拿出几块碎银子“和同伴们一起用,多买件衣服,你们啊,该是上学的年纪,以后要做有作为的人。”景祎笑了笑走了。
天儿握着银子半天不敢动弹,她的话如同种子种到了他心里,而她的笑又像春风也像阳光,让那种子膨胀发芽,他攥紧拳头,立誓要成为景祎所说的有作为的人,让和他一样的孩子们不在流离失所。
景祎左走右走,一个转弯进了死胡同,正当她转身要走时却见三五男子堵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