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弟儿的人接二连三……也有来劝他信教的。
每天,我都要陪弟弟去公园里搞两次锻炼,早晨一次下午一次。一日三餐都是单独给他做的,吃的是一些“抗癌”的菜,肉是瘦肉和鱼,我每天都要督促他多吃新鲜水果。
我陪他到望霞公园里去锻炼身体,每次走的都是经过巫峡菜市场门口的那条公路,他不愿意走经过他们原来开的理发店门口那条公路,虽然那条路近得多。那家理发店,“黄老幺理发店”的牌子拆了,换成了“好运来理发屋”,据说生意不怎么样也就是说比弟儿他们开的时候差远了……这些事情我没告诉弟儿,他也没有向我打听那方面的事情。在望霞公园里,我陪他散步、练太极拳……还尽力劝他慢跑,这都缘起于我买的《慢跑带来的健康神话》那本书。书上讲慢跑对治疗癌症有奇效,说RB有一位老年癌症患者,还是晚期,就是由于长期坚持慢跑锻炼,竟活了八九十岁,寿终正寝。
“……你打太极拳之前慢跑一二十分钟热热身,多好!”
“……一跑步,胸部就感觉有点疼……”
“……点点疼是良性的,莫害怕……你跑慢点,慢跑真的对身体有蛮大的好处……讲一个得了癌症的,他就是每天坚持跑步,慢跑,硬是跑好了……”
他终于被我说动了,跑步慢跑也成了他的第二个锻炼项目。有一天,一整天都在下雨,我就陪他在屋里跑,妮妮也跟在我们后头……从客厅跑进他们卧室然后到爸爸和妈的卧室再到妮妮的卧室最后又回到客厅,有时也跑去阳台有时也进厨房,妮妮时不时跑到我们前头去,她爸爸就说:
“……这又不是比赛……你作业做完啦?”
“快了,还有几道题……”
“你快去做作业……”
她把作业做完了,又跟在我们后头跑,还嘻嘻哈哈地笑,我们越跑心情越舒畅也跟着笑,她脚步声重了,她爸又说:
“脚步放轻点,楼下的人听到了不好……”
他不喜欢看电视,没病时喜欢看,特别是有关汶川大地震的报道,他说太惨了看了心里会痛。汶川大地震伤亡人数十几万人,电视里报道的有很多很多感人肺腑的故事,有很多很多舍死忘生的抗震救灾之英雄……我是想弟弟看了这些,从中受到教育得到鼓舞,获得战胜绝症之力量。
没想到,他倒喜欢看我写的那些东西。我第一次出门打工去的是海南岛,在海南岛HK市打工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二十天时间,但其经历印象之深刻像用烙铁烙在我心里一样,我就把那段经历写了出来,当然也添了点油加了点醋。弟弟看了,我问他:
“感觉怎么样?”
“写得不错!写得好!”
“真的呀?”
“真的……我感觉有些作家写的小说好像还没有你写的好样……”
我又笑道:“真的呀?”
“真的呢!”
“……我在福建打工快十年了,我计划把那些经历也写出来……”
“那要写蛮多东西……”
“起码可以写十几万字……”我说,“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作家。”
没想到他又给我泼冷水:“想当作家?那还是不现实,太难太难了!”
姐姐、幺姑、大伯伯他们对我陪弟弟每天搞锻炼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对我的“饮食疗法”也持怀疑态度,对我的什么“心理疗法”更是觉得荒唐。二舅舅、二舅母和我的几个老表,他们我估计也都半信半疑,因为我在讲那些的时候他们总是什么话也不说……搞锻炼、注意饮食、心理调养……这些都是我在书上看到的。书中讲,有一位肺癌晚期的,医生断定他最多能活一百天,他意志坚强、乐观,每天坚持锻炼,一百天过去了,他没死……又一百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死,而且越活越精神……到医院里一检查,医生目瞪口呆,原来拍的片子肺里面满是癌细胞的,现在癌细胞一个也不见了。书里面还有一种注意饮食可以“饿死”癌细胞的观点,说癌细胞要生长要发展,也离不开营养,如果病人只吃那些抗癌治癌的东西,就会抑制癌细胞生长甚至使其消亡。更神奇的是,我看到的那种“心理疗法”,讲美国有一妇女得了乳腺癌,她经常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想着她体内的白细胞像千千万万的穿着白衣服的士兵一样,在**那里跟千千万万身穿黑衣服的癌细胞“敌人”打仗……白细胞“士兵”把癌细胞“敌人”消灭得干干净净……她精神越来越好,奇迹真的出现了,她**里的癌细胞真的无影无踪了!这种心理疗法,弟弟肯定也试过,因为我看到过他在公园里僻静处静静伫立、闭目养神样或是在屋里,盘腿坐于床头、双手合掌立于胸前拜佛念经似的。
姐姐给弟弟买吃的东西送上来时,我发现她还是参考了我的“饮食疗法”的,她常买的有苹果、葡萄、猕猴桃、鱼、瘦肉、香菇、海带、银耳等等。
我和弟弟从浙江杭州回来,开始他还有心去重庆大医院里复查一次,但听说重庆大大小小的医院由于汶川大地震早已人满为患,那就还是去武汉吧?正要走的那天他又不想去了,说哪儿也不想去了。我们在杭州那家医院里,弄的那种化痰的药,吃了一点儿也不见效。
我的假期很快就到了……又超过了好几天,报社发行部主任还有我们组长打电话催我,弟弟也要我回去上班。走的那天,我又塞给弟弟六百块钱,他推辞说:
“……去杭州花了你那么多钱……再不能拿你的钱啦!”
“弟兄之间不要说这些话……你安心养病,许士秀现在也在屋里照顾你,钱的问题有我和姐姐……我去上班了,再每个月我会给你们寄几百块钱的……”
“那啷个要得?”
“弟兄之间莫说这些……”
那几天,他的腰杆痛,走路要前面有一个人,他把双手搭在前面那个人的双肩上,支撑着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