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传来一阵烤兔子肉的香气，他在想，自己会不会也在下一个瞬间成为空气里的一缕肉香？
想象中的恐怖并没有发生，小分队按照灯光指引，顺利穿过空地，越过金属墙壁，进入穹顶。
常亚飞找到了记忆中的那幢大楼，出口被一扇厚实的金属门封死了；队员们沿着大楼转了小半个圈，找到一扇窗子破开钻了进去。
里边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桌子上摊着一摞资料，门还半开着，仿佛人刚离开不久；他们继续前进，走廊里有光，那是随着光照自动调整的照明系统，周围的门或开或闭，呈现出一股瘆人的静谧；他无意间回头，看到一扇窗户透出暗绿色的光，里边隐隐绰绰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依稀是一只手。
他毛骨悚然，几乎叫出声来。白刃一挥手，两名队员无声逼近那扇门，一人猛地推开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晃动的是一蓬巴掌大的叶子。他用武器管拨开那团枝叶，看到满屋子都爬满了藤蔓，那些藤蔓都是从开着的窗户进来的，原来天井里的绿植无人修剪，都长疯了，顺着窗户爬进房间，呈现出触目惊心的葱郁。
天井下边就是超脑主机核心区了。队员们分成三路去寻找目标，安装爆炸装置。常亚飞和一名队员守着退路，忽然看到有个人影在走廊尽头一闪，依稀是个长头发的女人。
这里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吗，怎么会看到一个女人？
常亚飞怀疑自己眼花了，他冲着那名队员使了个眼色，端着武器向走廊那头走去。
那边的走廊也是空的。那种发光的墙壁没有了，走廊的尽头是一段黑漆漆的空间。
常亚飞跨出一步却又犹豫起来，这时黑暗深处传来了细微的响声。常亚飞抓起武器对着声音来处，下意思地咳嗽了一声。
那个声音大了一些，这会听清楚了，依稀是说“是谁？谁在哪里？”
那声音虽然嘶哑，但常亚飞觉得有些耳熟。他打开武器上的手电，朝里边照去，看到不远处有一扇门。
声响就是从那扇门里发出的。
那是一扇老式的防盗门，门上有一方小小的栅栏窗。
他靠近小窗向里张望，和一张惨白的脸打了个正面，两边同时惊呼一声，那人赫然就是林姐！
林姐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耳机里传来白刃的呼叫声，“常亚飞，你去哪儿了，一切就绪，抓紧撤退！”
常亚飞低声回话，“我找到林姐了，我要把她救回去。”
林姐披头散发，显得很憔悴，但还很镇静，告诉他那扇门被人从外边锁死了，没法打开。
“那我用武器轰开！”
“动静太大，会惊动机器卫兵的。”
“那怎么办？”
“你们快走吧！”
“这里很快就会爆炸，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催促声再起，常亚飞急的两眼冒火，冲着耳机低吼：“你们先走，我自己想办法冲出去！”
耳机里传来白刃无奈的声音，“好吧，你行动快点，我安排人接应你。”
一声巨响过后，常亚飞拖着衣衫褴褛的林姐在走廊里狂奔，警报声四起。跑到一处走廊口，林姐一把抓住常亚飞，从这边走！
黑暗中，林姐带着常亚飞从一个隐蔽的出口冒了出来。
前面就是电磁保护层了，两人向前狂奔。背后一架轮式机器人出现在楼门口，武器管转动，喷出一缕火舌。
一个穿风衣戴风帽的人出现在角落里。他伸手招呼他们，出口在这里，快点过来！
两人转身跑过来，依次穿过电磁保护层的缺口。常亚飞回手去拉风衣人，却被喷出的鲜血溅了一身，几道火舌穿透了风衣人的身体。
风衣人甚至还笑了一下，“抱歉，没想到还是落了一个。”身子猛地向前一冲摔倒。
常亚飞惊呼一声，伸手抱住了风衣人。他的帽子掉了下来，露出一张不算年轻的脸。
原来是你！常亚飞认出了这张脸，他竟然是买记忆芯片的小贩。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贩疲惫地笑了笑，吐出一口血。“快走，你抱着我，我替你开路。”
小贩努力抬起一只手，遥对机器人；巡逻机器人茫然地转动着武器管，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三人一路狂奔，眼看着树林近在咫尺，小贩再也无力支持，手颓然垂了下去。
常亚飞抱着他肝胆欲裂，突然清醒后的记忆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脑子瞬间清明无比，“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抱着小贩安慰道：“没事，这是在虚拟世界，你不会真的死掉的。”
“我只是个纯意识体，死了就消散了。”
小贩淡然一笑，目光已经开始涣散。就在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嘴唇蠕动了一下。常亚飞把耳朵凑上去，听到极轻微的两个字“湿地，我终于......”，就再没了声息。
湿地是什么？是某个地方吗？那里有什么，让小贩至死念念不忘。
不远处传来白刃的喊声，“快跑啊，跑得越远越好，爆炸装置已经启动了！”
林姐拉起常亚飞撒腿就跑。
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一股飓风把他像根稻草一样卷了起来；身后金属穹顶四分五裂飞上天空，火焰吞噬了整个基地。
一滴水滴在常亚飞脸上，又是一滴......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废墟里，天空飘起了雨丝。周围的树木齐刷刷倒向一边，一面巨大的钢铁残片斜插在面前，上面镶嵌满了弹片。
一个红色的虚拟屏从铁片上浮现，缓缓飘到他眼前。
你们炸毁的只是超脑的部分节点，鉴于人类的这种态度，我决定——末日打击计划即刻启动！
黑沉沉的天空忽然亮了起来，一条条红白的尾焰划过天际。尾焰消失的地方，闪过一片炫目的白光，仿佛升起了一颗太阳；白光熄灭后，一朵灰白色的蘑菇云从地面升腾而起......
不不，不是这样的！这是常亚飞最后的一个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