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亚飞醒来的时候，引起了身下一阵旧弹簧的嘎吱作响，一个帆布工装的背影坐在床前，闻声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沧桑面孔。“你醒了？”
常亚飞游目四顾，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地下室里，周围堆着几只纸箱子，只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他摸摸脑袋，“这是哪儿，我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宿舍！”老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这里是十七号矿区，你被发现的时候，躺在一个废弃的矿洞里，就剩一口气了；是我把你偷偷背上来的。”
常亚飞还想问什么，老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好好休息，伸手递过一个纸盒子，让他饿了就吃点，自己要上班去了，没事就待在屋里不要出去，然后掩上门走了。
他吃了点东西，又躺着休息了一会，外面变暗了一些，老头还没回来。他躺的无聊，便爬起来四处张望。屋子里没有窗，憋闷得很，他拉了拉门，门从外面锁上了。
他从门缝里往外看，只能看到一片用石头砌成的灰暗建筑；这时门扇嘎吱一响，视线里出现了一支黑溜溜的眼睛。黑眼睛明显吃了一惊，两人同时往后一躲。
原来是一个半大小子扒着门缝朝里瞅，“你就是那个从下面死人堆里背上来的？”
“你是谁？”他反问。
“我是这里的工人，这里是矿区宿舍，住着许多工人。”
“小兄弟，你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吗？人类还剩下多少，超脑是不是还在统治世界？”
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半大小子茫然摇摇头，“你的问题好奇怪，是不是闷得慌了？你等一下。”
半大小子转身跑开，过了一会儿，从门缝里给他递进一个脏兮兮、大小像一本书的东西。
手指拂过表面，屏幕亮了，原来是一台老古董般的平板电脑。
“你知道虚拟世界吗？”他在平板上到处按了半天，貌似这玩意儿收不到任何信号。“这玩意儿怎么用？”
“什么虚拟世界，你按最下面那个图标。”
图标亮了，界面上跳出一连串卡通图案，最后出现五个大字“卡通连连看”。
“就这样？”他傻眼了。
“对啊，大家都玩这个，也只能玩这个。”半大小子看着他。
天黑的时候，老头回来了，给他带来了一份少得可怜的食物。
“我到底是谁？怎么会在矿洞里？”他捧着那包食物。
“我想你是上一次矿难的幸存者！”老头沉默半晌，“其他人都死光了。他们其实并不是矿工，而是被俘的抵抗组织成员。”
“抵抗组织成员......”
“被俘后都成了苦役犯，被派到最危险的地方干活。你摸摸你的后颈，那里有一块蝴蝶形疤痕，每个苦役犯都有，那是超脑安装的监控芯片。”
“那我为什么......”
“你的芯片应该是在那次矿难中失效了，超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都死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沉默片刻，常亚飞再次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想起了我的儿子。他也是一个抵抗组织成员，在末日打击中失踪了。”
“大爷，对不起！”他为触及了老头内心的伤疤而内疚。
“别叫我大爷，其实我还不到五十岁。”
“不好意思，大叔，啊不，大哥......吭吭吭”常亚飞被食物呛着了，“这玩意儿真难吃！”
“那个，抵抗组织还存在吗？”过了一会儿，常亚飞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知道。”老头的声音淡淡的。
“大哥，那你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吗？”他转了转眼珠，掏出平板电脑，点击了几下，给老头递过去。那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一段短视频，内容是宣传超脑的罪恶、不反叛就当奴隶之类的。
“又是这些东西。”老头瞥了一眼摆摆手，“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希望能找到个地方多活两年。”
“你知道他们？”常亚飞有些诧异。
“邪门玩意儿！”老头哼了一声，“整天神神秘秘的，还想让我加入他们。整天不干正事儿，光传播这些东西就能翻了天？！”
老头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警告，“小心点，不要惹麻烦。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离开，为什么？”
老人伸出手臂，撸起袖子，指着皮肤上一小块区域，“因为它马上就要到期了。”
“那是什么？”他看不出那块皮肤的异常。
“这是一块控制芯片。”老头按了按皮肤。
从老头的讲述里，常亚飞才知道这里的工人，每个人体内都被植入了一种控制芯片。由超脑对个体进行能力识别，然后分配相应的工作；劳动者每天通过扫描植入芯片，来核定工作量大小，获得相应的生存资源。这种芯片数量有限，并且有一定使用年限，过期失效；而失效就意味着没有了收入来源，只能等死。
老头的芯片等级最低，获得的生存资源最少，也没有接入虚拟世界的功能。
“他们也都是这样的吗？”他指了指门外。
“这里的人都一样。”老头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不过还有一种忠诚度芯片，如果拥有一定的忠诚度，就可以领到最低限度的口粮，可我怎么能向杀害了我孩子的机器表示忠诚！”
“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在等一样东西。”
隔天晚上，老头一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时间到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了。”
老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用塑料包着的东西递给他，“我透支了三个月的代价，给你弄来了一块高仿芯片，通过关卡的时候你把它戴在胳膊上，就可以通过检查。”
那玩意儿就像一圈皮肤，可以黏在手腕上。
老人的东西很简单，只有一个随身的大包，他背起包袱和邻居们告别，常亚飞跟在他身后。
矿区在一条山谷里，山谷的出口被一座铁栅栏隔开，中间有一个检查站。所有人都在排队接受检查。
“走吧，运气好的话，扫描一下就通过了。”
“如果通不过，会怎样？”
“身体健康却没有植入芯片的人，会被列为危险分子，戴上项圈接受监控；如果有前科的话，就会被抓去服劳役。”
他向四周看看，机器占据了交通要道，没有其他可出去的路。看来也只有碰碰运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