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优的十根手指头呱啦呱啦作响,明觉厉高昂的头颅微微垂下来一点点。知道他为什么当着肖容华还能装大尾巴狼,摆摆架子?那是因为有许西蒙在。知道他为什么独独对许西蒙又爱又恨,不,是又敬又怕?他手底下连个女人都是格斗之王,特么谁能不怕?明觉厉显然士气不足,走得匆忙,居然爬到了尤优的车上,这是他今天做的最大蠢事。
他扭了下脖子,试图商量道:“轲岍不是也在这儿嘛,要不让轲岍去?”
尤优呵呵干笑两声:“不如请许部长自己去?”
大家都知道,现在社会,皇室特么就是个晾在旗杆上的大裤衩,除了迎风摇曳,还管个p用。他倒是也想不怂,他能不怂么?让许部长亲自去,呵呵,她刚还跟自己老子说,请部长回来是在添乱,她现在是看明家在皇位上蹲得太长久,打算让他去自杀一个,换其他人来坐着看看么?许家是明氏坐稳的后盾,他不是傻子。
所以,他只能被这个女人明目张胆的欺压。只此一次,明觉厉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讨回来。他摸摸鼻子,做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架势,舍我其谁道:“那自然还是我去处理。许部长为国家鞠躬尽瘁,怎么还能拿这点小事去叨扰他。”
尤优眼皮保持水平线姿势,面无表情道:“谢了。”转身就往正厅里走。明觉厉以二十多年的修养克制自己冲过去抓她回来掐她脖子的冲动,微笑,僵硬的迈着步伐到隔了一条廊子,大半个花园的那栋小楼过去。十分,不爽。
尤优进了正厅,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突然想起来。转身出去,直往许奶奶之前住的小竹楼跑过去。惯常打扫的两个老妈子正躲在树脚下低声说话,不时拿眼睛往竹楼上头半开的窗户看。“都下去!没事做了?”她喊口令喊惯了的,嗓门一晾出来,把两个说悄悄话的老妈子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是她,互相揣着胳膊,畏畏缩缩的下去了。正这时,听到楼上一声枪响,尤优当即跳起来,拔腿就往竹楼上跑过去。在楼梯上碰到闻声而来的叶轲岍。
他复健效果不错,虽还是不太利落,总算是能丢了拐杖。彼时他正在和卢志森通电话,听到枪声,电话都未来得及挂断,随手丢了就往这儿跑。见到尤优,两人俱是望了对方一眼,什么都没问,一前一后加紧往楼上去。
房门没关,半开着,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尤优和轲岍能听到彼此因紧张而变得沉重的呼吸。轲岍以唇形示意了三个数,两人一齐推门进去。不禁叫眼前的情景惊呆,许西蒙双目森冷,手上的枪丢在对面叶明真脚边,而向来端雅大方示人的叶明真此时跪倒在地上,头发散乱着,面孔发白,眼里既是抑不住的恐惧,亦有难以置信的悲。尤优僵在那里,听到轲岍喊了声“表哥,姨母”,才回了点点神来。
她上前,扶住叶明真,仰头看许西蒙,还未说话,便已觉嗓子喑哑。
“大哥……”她喊了一声,所有的话便都堵住,再吐不出多余的一个字来。末了,只得低了头,将叶明真扶着坐到藤椅上。
不知道总是容易开口些,叶轲岍上来就问:“表哥,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怎么动起枪来?”他往叶明真看了一眼,后者显然是被惊吓得不轻,更多恐是伤心,侧着头一言不发。
叶轲岍瞧见姨母这个模样,不心疼是假的。他常常往许家跑,早把姨母当半个母亲。再加上之前的那件事,叶明真拼了全力来保他,他对叶明真不仅仅是姨甥的情谊。因而,此时此刻,他心里是有些动气的,表哥向来对姨母不冷不热,可好歹也没动过手,今天,今天竟是连枪都拔了……他想到姨母上次去别墅说的那些话,心里一动,望了许西蒙就道:“难道又是为了白乔荞?表哥!”他气血上涌,发了怒:“要是又因为她,我这就把她给灭了!一了百了!”
说着,冲动的拾了地上的枪,还未站起来,迎面吃了一记重拳,他腿上到底还是不如常人那般有力,当下被击倒在地。
“你捣什么乱?嫂子是生是死都没下落,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推了他起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先带太太去休息,有什么事,我晚会儿再来和你说。”
轲岍见许西蒙确实面色难看至极,只怕是忍耐边缘,也不敢说什么,去扶了叶明真就道:“姨母,我妈刚来的电话,有些事要请你替她出出主意,去我那儿坐会儿吧。”叶明真当真是心灰意冷,直望了许西蒙,后者连一眼都不肯落到她身上。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小心翼翼维持了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竟原来抵不过一张纸的厚度。
轲岍扶了叶明真下了楼,房间里就只剩了尤优和许西蒙。尤优往周遭看,墙板上方有一枚弹孔,应是方才的那一声枪响留下的。
她迟疑的喊了许西蒙一声,他未回应。整个人就和封闭起来了似的。尤优就不再说话,手在白底青花的瓷瓶上慢慢的摩擦。等了许久,她才开口道:“大哥,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老太太知道了,也不会安心的。”
许西蒙一动不动,便和入定了般。尤优无奈,叹了一声,关门留他一人,暂且出去了。
室内忽然变得黑暗。好像一瞬之间,所有的光都熄灭了般,而事实上,周遭的灯都开着,哪怕外间风雨,天色昏黑,他这里是光亮的。
就好比他的人生,外人一眼,便要说,前途璀璨,他这一生,单单是只需要出生时使点儿气力。许西蒙鼻腔里哼出一声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旁人的无知。
能够选,他情愿不要这样的光辉璀璨。做一个寻常到底的人,靠自己一手一脚的赚下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