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说着,可再装得若无其事,父子终究是父子,也不免有一分的感伤。许西蒙便站了起来,不说话,只望着他。有一会儿才道:“谢谢你,爸。”
转身要走,许兴邦看着他的眼有一分花,他忽然回过来,他来不及掩饰,就把手一抬,示意他走。许西蒙自然是看到了,心里大大的一动,他道:“请爸替我照顾好乔荞。”于是转身,拉开门走出去。
“表哥……”
许西蒙拍了拍叶轲岍的肩,走过去。轲岍看他走远,进到里面来:“姨丈,表哥他……您不担心吗?”
他有点急,想哭的模样。被许兴邦狠狠瞪了一眼:“看看你什么样子!”
叶轲岍揉了下眼睛,颇感忧心委屈。大着胆子道:“您已经知道他们会在飞机上动手脚,怎么还让表哥去送死?白一奇根本就不在南岳,他人不是就在老三那……”
“轲岍,”许兴邦重重点了他的名。叶轲岍话堵着,没尽吐出来。“你在偏厅看到听到的,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办不到……”
许兴邦拿了把枪丢到他脚跟前。叶轲岍抿紧了嘴,不再说话。许兴邦就道:“出去看看,厨房那里别多嘴多舌的,弄处点不好的来。”每每他晚上要点些什么,倘若是叶明真知晓了,必定是要自己送过来。许西蒙不常在家住,不晓得这些,还以为报了他的名头能遮人耳目。他手心朝下,阖在额头上,听着轲岍出去关门的声音,慢慢吐了口气出来。
掩在门口的人几乎要开门出来,听到叶轲岍那些话,腿都在打虚。他,他说什么?白乔荞长吸了口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到底要有多恨?要有多恨?同样的事故,姐要西蒙遇上同样的事故。可那不是意外吗?她为什么要连这个也怪罪到西蒙身上?
“丫头?”
听到门板上的敲击声,她愣愣往前看,许兴邦望着她。白乔荞张了张嘴巴,半天才道:“老先生。”
他竟是西蒙的父亲。乔荞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她脑子又开始乱了。心里惴惴不安着。许兴邦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白乔荞觉自己就和木偶人一般,慢慢走到他指的餐桌前坐下,他去开门。
叶轲岍正好拿了餐盒进来。他看到白乔荞,一笑:“嫂子你起来了!”说完才觉不对,忙往许兴邦那儿看,许兴邦正拿了份昨天的报纸在看,没有听到一般。叶轲岍对着有些失神的白乔荞一笑。见她很恍惚的模样。他把餐点在她面前摆好了,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见她抬头看他,他问:“怎么了?”
白乔荞摇头。轲岍把匙子递给她。皱了皱眉头。去看许兴邦,后者也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他又不好再说什么,也拿了一小碗糖水在边上坐下。四下里安静得厉害,也气闷得厉害。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觉得能缓和下气氛,不动脑子的开口就道:“对了!表哥人还在楼下,嫂子你要不要去见个面,搞不好……”
一道眼神杀过来,叶轲岍惊觉自己说了啥玩意儿,忙要补救,一回眼,就见白乔荞脸色煞白煞白的,手上的匙子“当”一声掉到了碗里,声音清脆得很,将整片凝滞的空气都敲出了一个大窟窿似的。
许兴邦瞪眼望着叶轲岍,他僵硬了几秒,立刻对着白乔荞抬手扇自己嘴巴:“看我说什么呢,真是该揍。”说着,在自己脸上当真扇了几下做做样子。
许兴邦就道:“夜深,吃完去睡。”然后将一杯参茶喝了两口,站起来就往外走,未再有话留。
听着那门“嗒”一声关上,轲岍忙把碗推开,挪到呆滞木讷的白乔荞身边,悄声道:“表哥和你姐现在正和我姨母道别呢,你要去了,看着也不舒服,怪我一时嘴快,别放心上了,嫂子。”
他有意把最后两个字咬一下,有些讨她欢心的意思在里面。其实,白乔荞并不是因为不能和许西蒙道别而神伤,她抬眼,看到许兴邦已经走了,眼神四下转了一圈。轲岍看出她在找什么,立刻道:“以免得让人怀疑,姨丈他也下去了。”
白乔荞的视线才落到他身上,她出声:“轲岍。”
叶轲岍忙应她。
她又问:“明明这么危险,为什么他还要去?”叶轲岍先是没听懂,后来反应过来,他瞪大了眼。白乔荞点头:“我听到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叶轲岍便不知道该如何来应对,难怪她刚刚一刹那的脸色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是因为听到许西蒙要走的缘故。他迟疑了一下,才道:“哥这么做也是……”
他顿了一下:“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暂时放松警惕,白露和他一起去了南岳,梁振东必定会动手,到时,便能先抓住梁振东,将他和白露分割开来,他所作所为不会牵扯白露。这样说,你明白吗?”他讲得不算太含蓄了,她当然明白。
他要去南岳,其实,还是为了她。想要给白露一个机会。白乔荞不说话,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在一年之前,不,两年之前,她绝对不想到这些事情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是个连喜欢一个男人,也要抬眼看看彼此之间视线所及,是不是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她不敢高攀,能想到的只是找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将就的,平淡的过完这一辈子。可现在都乱了,她的姐姐,她的家人,没有一个把她当做家人,而她真正的亲人……想到梁振东,一个连面也未见过,却被告知可能会是她亲生父亲的人。
“姐姐,”她眨眼,将情绪收拾起来,问轲岍,“她还好吗?”
“她?”
叶轲岍有些不大能够明白她心理的样子,耸耸肩膀:“不可能不好吧。”
把表哥弄上床,想尽法子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要进许家的门,好,就算表哥之后说这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叶轲岍仍旧觉得不痛快。他心目中的第一人,怎么可以有这样一个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