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兴邦赞许的点头：“西蒙看上的那丫头，你知道她什么来历？”
倒也不算在意料之外。他在医院安排明天父亲手术的时候接到许伯伯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到老宅来一趟，他以为是他和许西蒙的争执叫许伯伯知道了。许伯伯有意要问一问缘由。快到的时候，轲岍又突然打电话过来，语气急促，让他赶紧到许宅一趟。他揣着莫名的不安去见轲岍，见到白乔荞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全心想要救她出来，结果却被困在医院寸步难行。近日方才好些，她已昏在眼前。对着白乔荞，他有太多的无力感。以前是他不愿，之后他愿意了，却已经没了他可以给予和付出的机会。他实在无能的厉害。当时他就问轲岍，乔荞怎么会在这里，在许宅。轲岍只回他，这事儿得问他姨丈。许兴邦，他怎么可能同意了西蒙，又这样亲力亲为？不可想象。恐怕不只是他，连许西蒙也是不敢想象的。
卢志森看出他和平日有些不同，唯恐他的血压升高，忙唤了一声许伯伯。许兴邦示意他没事，手搭在桌面上够着了那杯酒。志森忙道：“许伯伯，还是让人送杯参茶来吧。”
他说着要站起来。许兴邦喊住他：“坐下，我没那么金贵。”
卢志森就只好坐了。他就问：“你刚刚说泽成的手术是在明天早上？”
志森应道：“是，母亲后天回来，希望到时父亲已能醒来。”
“好。”许兴邦坐起一些，“你帮我再找两个可靠的医护人员，那丫头身边要有人看着。西蒙不在这儿，我又忙得很，有个闪失不得了。”卢志森本想说他会护着，可到底不能。就点头答应。许兴邦挥手便要他出去。志森走到一半，他突然又道：“志森，我要是有个丫头，你是最好的人选。现如今你卢家的女儿进我许家的门，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这一两日乔荞就交由你看顾了。”其时，不亚于晴天霹雳打下来，卢志森整个人都木了。没有感觉，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呆滞的看着许兴邦，像木偶人一般。
许伯伯他在说什么？妹妹？谁的妹妹？许兴邦意料到他会是什么反应，只再说了一句：“快回去吧，好好休息，明早你爸做手术，我会过来。”他摆手，卢志森便觉自己全不由控制般往外走。脚步是虚浮的。不觉得冷，只觉得麻。可鼻子怎么和受了伤一样，疼啊！怎么会这样疼？他亦不是没有受过伤的人，曾断过几根肋骨，可也不及现在。神经末梢都在抽搐一般。他的妹妹？他卢志森的妹妹？只是觉得好笑，他便笑起来，一个人坐在车内，笑得弯下腰去，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怎么会有这么笑的事情，真是今生都难遇到，竟被他遇上了。
车子停在路边，车子里的人笑得像个疯子。他笑着笑着，突然额头磕到方向盘上，汽车发出长长的喇叭声，尖利而遥远，要划破时空传到千里之外的时间空间里去。路上有人往这儿看，可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左右不过看看玩笑，都各自匆匆赶自己的路去了。
他有个姑姑，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曾见过。卢志森伏在方向盘上有许久，那喇叭声好像也喑哑了声音，他想起来。在他很小的时候有听父亲提过，甚至见过，不，不是真人，而是一张两寸的证件照。长得温柔如水，他记不住轮廓，却总记得那眉眼里的温柔。因为父亲说那是姑姑，可父亲的长相虽不威严，也没那样秀气，他还和母亲告状，说那是父亲找的小姨娘。惹得母亲连连的笑。那张照片，他记得……一下踩下了油门，他将车子驶出去。陆似君，陆似君说过他在梁振东那儿见过一副画像，他要问清楚。
天一点一点暗，天在一点一点亮的边缘。开灯，昏黄的颜色散开来，扑撒得特别温暖好看。许西蒙将手臂小心抽出来，她还在睡，安静可人。她该吃点东西。许西蒙披了丢在一旁的外套穿上，轻手轻脚得关门。一回头，差点惊到。他压低了声音：“爸你怎么在这儿？”
南岳王派了人过来，他今天晚上应该在宫里陪同明皇接见来使才对。许兴邦掩在半明半暗里的脸一沉，鼻端略略一哼：“南岳近来越是气焰嚣张，仗着点小功不知所畏。”
他从前不会在家里头讲到丁点儿宫里的，官场上的事。今天倒是头一遭，许西蒙和他在外间坐了，不接话，先打了电话告知许部长要宵夜，让人送了许多温软适合孕妇的食物上来。扣了电话，他一过脸，就见许兴邦面色阴沉不悦的望着他。
许西蒙竟面无表情的坐下，泰然自若的很，他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又替许兴邦倒了一杯，在他对面坐下。
“找我有事？”
许兴邦鼻腔里连连哼了两声：“你的官腔倒是比我打得足。”
许西蒙嘴抿着笑：“父亲这么说，看来是司空见惯。”
“臭小子！”许兴邦骂了一句，不禁长长叹了一声。“不和她说了再走？”
“该说的都说了，没说的，她也会明白。让她多睡会儿。”
连日来，没有这样的好睡眠，只是拥着她，就无梦好眠的不愿起身。可他今晚还有事情要办。
许兴邦点头，端了他倒的那杯水喝了一口，挺凉，除此以外毫无滋味，不过，却沁凉透心。他道：“自己小心，按照梁振东的做法，也差不多是时候动手了。”
“你也是，父亲。”父子两人对望了一眼，许西蒙露出笑：“说实话，我没想过您会这样轻易就相信我。”
“我的确不信你。”许兴邦也笑，“不过，我倒是愿意试着相信我孙子的母亲。”
许西蒙挑高了眉。
“不用那样看着我，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好了，轲岍在外面等着，你该准备的去准备准备，回不来，我可是不会派人去找你的尸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