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白山山跌落于一处陋巷,浑身是伤,摇摇晃晃。
他把那张普通面皮撕掉,露出了俊美而苍白的面庞。
年轻人白衣全是鲜血,时时传来的痛楚让他不停地蹙眉。他知道只要被对方其中任何一个人追上,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必须立马赶到之前找好的那处聚灵之地。他紧紧握着从老人胡天生手中拿来的储物袋子,咧嘴一笑,自己总算命大,生意没有做成功,但赌博并没有失败。
胡天生一开始并没有与他做生意的打算,而是早已经跟着一些山上宗门和大庆蛛帘人有勾结,想要将他生擒或者直接杀死。
胡天生的储物袋里的东西也是一本书,是关于符箓的秘法书籍,对符修来说,如同那本南山剑经之于剑修。
南山剑经是悬剑山的一部少为人知的剑经,他抢到的这本是悬剑山老祖宗留下的原本,在悬剑山自然还有复本,虽然对于悬剑山来说这部剑经也许并不是非常重要,但对于其他宗门修士来说这可是异常珍贵。虽说是剑经,但却有同时修行灵念和体魄的秘法,只要是修行者,剑修和武修都能够从中大受裨益。
但最重要的是原本上有着的那些复本上没有的隐藏秘法,只要能够看懂,那么剑修的修行必能直上一层楼。
白山山现在还没看懂,不过他并不急反正,剑经在他手上,总有时间能够看懂,那时他便能破开知守瓶颈成为金丹剑修。
白山山很早之前便是悬剑山的叛徒弟子,不久之前又杀了宗门的一位金丹剑修,对于悬剑山来说,脸面已经尽失,双方确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所以此次是那位悬剑山当代大师兄亲自前来。
一想到那位持扇的青衫书生,白山山这位天才也不由得很是头疼,虽然那位大师兄在悬剑山罕见地不是剑修,但白山山依旧心有忌惮。当年白山山还是悬剑山弟子的时候,就吃过那位大师兄的很多次亏。
白山山还在奔跑。
这时他想到了某个小巷私塾里的白衣小姑娘,想到了某本黑色书籍,一边逃跑一边眯起眼睛思考着。
那个被自己下了神魂之法的人死了。
虽然自己曾经提醒过他不要轻易伤害那小姑娘,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死了,看来果然那小姑娘身旁有人保护着她。不过此时他自己性命堪忧,没有办法去探查其中原因。
那本黑色的书不比胡天生储物袋子里的那一本书逊色,甚至对于修行神魂的符修和阵修来说,那本书和他怀中的南山剑经一样珍贵。
虽然他之前也去过那个偏僻的私塾小巷一次,但是他没敢出手。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很特殊的灵念气息,肯定是有人在附近保护着小姑娘,至少是一位金丹境界的剑修。
在无数人追踪自己足迹之时,暴露自己的行踪实在是太危险了。
原本三本秘籍都可以成为他囊中之物的。
不过白山山并没有懊恼,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太过于在意一时的得失并不是他的风格。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来到这里,那么那小姑娘那里还是要去再看看,东西还是要抢过来的。
沾满无数鲜血的年轻人有时会失手而归,当然也会卷土而来。
白山山收回思绪,小心翼翼地朝着小城东南某处而逃。
……
……
布衣少年余青感受了一场让人心惊动魄的仙家争斗。
但他没有敢去探查那座阁楼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他看到一位白衣年轻人浑身是血被轰出阁楼之后,他便向后退了很远,才敢继续偷看。
随后他便看到那白衣年轻人被别人以仙家手法狠狠击中,但下一刻那白衣年轻人的身影却仍然消失不见,看来是逃走了。
少年屏住呼吸,没敢再逗留片刻,而是心中有所定计,直接朝着东南方的一处聚灵之地急速奔驰而去,离远了阁楼之后更是御剑而行。
少年吐了一口气。
他衣袖轻拂,俊眉修眼,顾盼神飞。
……
……
白山山不停地跑,拼命地跑。
他一路上也遇到了一些人。
无论是行走陋巷的市井小民,还是察觉异样的江湖武夫,他都直接一剑刺死。这是他身为刺客杀手的一贯作风,他本来就心狠手辣,更何况此时是他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
然后他便遇到了昨天河道边上的那对少年少女。
不过他们身边依旧没有其他人,看来是分头行动了。
真是一对狗男女,白衣年轻人心想。
俊朗少年看着受着重伤浑身是血的白衣年轻人,紧张而激动,咧嘴一笑。虽然和昨天看见的那年轻人面容不一样,但是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比他还俊朗的年轻人,就是对他下竖摇拇指的那人,就是那位天才剑修白山山。
他一句话未说,拔剑便是朝着白山山冲去。
自家长辈之前传讯给他们说了,此时的白山山受伤极重,受了无通境界全力一击,便是必死无疑。
他当然不是全力一击,但是也留了后手,需要先看看白山山此时所剩的实力到底怎样。
少女并没有直接跟着上去,而是拿出一张用来传讯符箓,正要使用。
白山山灵念一动,一把灵光飞剑越过少年朝着少女奔袭而去。
少女大惊,顾不得再用符箓,而是慌忙出剑抵挡。
只是下一刻另一把飞剑破空而至,直直穿过少女肩膀。
白山山实力大失,飞剑自然也没有那么快了,少女在生死关头身子偏移了一点,没有被那把飞剑穿心而过。
但这是带着灵气旋绕的飞剑,少女口吐鲜血,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受伤的肩膀,痛苦万分。
与此同时少年持剑而至。
白山山没有躲,或者说已经躲不过了,他也没有再耗费心神使用本命飞剑,而是微微移动身子,硬是使用武修体魄扛了这一剑。
与此同时他便是一拳朝着俊朗少年面门而去。
少年倒飞出去,白山山追上又是一拳打了下去,狠狠砸在了少年胸口上。
少年口吐鲜血,重重跌落在地上,心神恍惚。
他忘了此人还是武修,被连续两拳直接打懵,所以他的本命飞剑还没有来得及用出来。
但是白衣年轻人落地时也如同喝醉一般趔趔趄趄,摇摇晃晃。他深吸一口气,站定身子,瞬间召回两把本命飞剑。
他看着那两人说道:“两个废物。”
少年脸色苍白。此时一把绿色飞剑终于自行飞出,围绕着倒在地上的少年轻旋飞动,随时准备刺向白山山。
白山山看了一眼那飞剑,冷冷道:“好好等着,下一次再遇到,你们俩会死无全尸的。”
他不再动手,也不再理会两人,而是急速朝东而行。
少年尝试站起身来,又踉跄摔倒。
少女依旧痛楚难熬,那张传讯符箓已经落在地上,她只能看着那宛如凶神的男子离开,目有仇恨怨念之色。
白山山的白衣已经染红又逐渐变黑。
他气息极为紊乱,看起来就像是不会游泳之人落水之时,反复上浮下沉呛着水急促呼吸与挣扎一般。
在直直朝东而行片刻之后,白山山又悄然折向南方而去。
不久之后。
当他看到前方不远处衰败不堪的郊区陋巷里的一座破旧小楼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还好终于快要到了,而且那些出了阁楼便一直寻找自己身影的人也没有找到这里。
白山山一直隐藏着一个身份。
这个身份他从修行伊始便一直隐藏,除了他自己并没有其他人知道。甚至就连刚刚他也只使用第三把本命飞剑破阵,刻意隐藏着自己阵修之道,只让那位阵修女子认为自己只有一把阵剑,除此之外无他。
他是一位四阶阵修。
所以他买下这座破旧的小楼后,花费了很多神仙钱和精力,在这里布置了一个传送阵。
这里是清风城唯一一处聚灵之地,是之前他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找到的。
他的第三把飞剑名字叫阵兵,是一把刻有阵法的飞剑,只有它能够瞬间启动触发那座传送阵,到时候他便可以快速离开这小卢国清风城。
也正因为那把叫阵兵飞剑的本命神通,他才能破开胡天生阁楼里的隐秘禁锢阵法,使用缩地方寸符逃了出来。
白山山一口气冲进了那座偏僻小巷里的破旧小楼。
快意,笑容,傲然。
年轻人全然布于脸上。
因为他是白山山,凶残的杀手,冷酷的修行者,天之骄子。
因为他不仅是剑修和武修,同时还是符修与阵修,是世间罕见的天才。
因为他没有死,而且可以马上便离开这处被重重包围的危险之地。
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谁人能奈我何?
只是下一刻。
一把与他本命飞剑俶尔一样快的三尺灵光飞剑忽然破空而至。
蹑影追风。
青锋铮铮。
犹如一把幽幽灵火一闪而过。
白山山正欲有所动作,但他随后低下头。
一脸茫然,心神恍惚,他不愿意相信。
一把飞剑从他身体穿过,瞬间便搅碎了他的金丹,带走了他的生机。
一位布衣少年站在墙上,凝神而望。他看着浑身血伤、倒在地上、瞪着眼睛、心有不甘、但已死去的俊美年轻人,面色平静。
过了片刻,确定不会有意外发生的少年跳下墙壁,召回那抹荧荧灵光。飞剑欢快地围绕盘旋在他身边,灵性十分。他走到充满自己与他人鲜血气味的白山山身旁,开口道:“杀人者先想自己可有为鱼腩之时。”
在白山山死后,三道不同颜色的寸许光芒晃晃颤抖,失去灵性。
是白山山的三把飞剑。
奔雷,俶尔,阵兵。
三把飞剑灵灵闪光而出,轰然破碎,宛如银花炸开一般,然后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本命飞剑,生与主人同,死与主人共。
少年收飞剑于窍穴之中,仔细搜索了一番,同时关注着周围夜色之中的动静。然后他拿走了一本剑经和两个储物袋,就这样离开。
夜色阑珊。
小楼内寂然无声,灵光阵阵。
少年余青抬头看着盈盈秋空,双眼生辉,满目星辰。
他说道:“真是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