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被叫做小天的少年带着少女小月熟门熟路地摸到董家大门，在门房老头的笑脸中从侧门溜了进去，一路上下人都是笑着招呼，倒是没有人多此一举地指路，毕竟也是在这座院子玩耍了许多年，虽然不是自己家，却也和自己家一样熟悉。
叫做小天的少年父亲骆云，母亲吴雪，他随父姓骆，叫做骆方，是个勤快的孩子，五六岁时就帮着上酒收钱，长大了更是帮着挑水劈柴，不知道多少人家拿着他来数落自家孩子，不过虽然经常帮着在太阳底下干活，清秀的少年却没有丝毫晒黑的迹象，可是羡慕死了那些小姐们；小月是他的妹妹，名叫骆月尘，打小就是一个安静的孩子，不爱说话，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也像杨柳抽了枝，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当真如名字一般，是天上明月谪落凡尘，就是性子也如明月一般清冷，只对哥哥依赖有加，经常跟着哥哥跑动跑西。
穿过最后一条走廊，小天和小月终于来到了董家的练剑场，练剑场占地不小，几十个孩子站在这里仍显得空旷，地面铺以石板平整如镜，各式器具一应俱全，旁边不远处就是特意配备的医师，练剑之时若有损伤可及时医治，以免日后身体留下隐患。城中其余几家子弟可没有这般待遇，毕竟董家以武立足，在习剑这方面投入的资源可比城中其余几家要多得多。
“小天！小月！来这边！”
董萤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臂，身上穿着崭新的练武衣装，白色的布料衬着少女已经开始发育的身体，显得尤为美好。
“我本来想去你家接你们来的，可是我爹非说什么要守规矩，我都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腿都酸了，还一直晒着大太阳。”
少女小麦色的后颈上，缀着细碎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粉一样闪着光芒。
董萤旁边的几位差不多年纪的少女一脸深以为然，看着刚来的二人羡慕不已。
小天笑道：“就当是磨练心性了，不是说练武习剑最是需要上佳的心性才能有所成就吗，董叔叔这是在为你们操心呢。”
“听听，你这丫头就是不肯吃苦，练剑哪有不吃苦的，天天喊着要不吃苦也能成为剑客，想得美。”
董萤朝着来人吐了吐舌头，挽住了小月的手臂，“那是，还不能想一想嘛。”
董岩笑道：“我就是太惯着你了，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样子，看看人家小月，多文静。”
“谁让我是你女儿呢，心疼还来不及，你怎么舍得管我，是吧？”
“我可是管不了你了，也不知道谁要把你娶回家受气了。”
少女瞟了眼旁边笑着的少年，脸色微红，色厉内荏道：“谁娶了再说。”
董岩笑着转向了兄妹俩：“哈哈哈，小天，小月，你们来了，来了好啊，就算学不成什么，强身健体也好啊，那就开始测试吧，来，往这边。”
“是，董叔叔。”
董岩和负责场地的几位家中管事打了招呼，又教训了几句没耐性的小辈，登上了背靠东墙的高台。
高台四周有着石质的护栏，平日里作为小辈切磋使用，今日则是用来放置测试用的试剑石。
试剑石有一人高，并不齐整，不过也没有什么棱角，是剔透的墨色，只要把手放在试剑石上，集中精神，试剑石就会根据每个人的资质发出不同的颜色，当然，大部分人会是没有颜色的透明，这并不是说明其资质的好坏，只是代表着适合的引气法门不同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
比如红色就代表着火属，更适合对应属性的功法和剑术，修行起来事半功倍，所修剑气暴烈善攻，却也相应的失去了一些其他方面的能力，而无属性的透明则是空灵根，代表着不具有其他属性的优点，当然也不会有缺点，是最为普通的灵根，却也有着些许例外，那就是只有空灵根才能练成一些极为特殊的剑意，它们也确实有着更为强大的力量，而这也让一些人坐上了那些本不属于他们的位置。
“你们应该已经都了解了测试的目的了，应该也清楚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统一进行测试，剑道修行，可不是一个人闭门造车就行的，你要看清他人的灵根，要摸清他人的进度，要熟悉他人的剑，熟悉他人，你们要知道，当你握住剑，当你拔出剑，那么所有的人就是对手了，你不熟悉你的对手，你就只能跪在那里，等着别人踩着你向前。”
董岩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站着的少年们，原本还有些嬉笑的声音，现在已经没有了，剩下风卷着他们已经有些粗重的呼吸。
“现在，听到名字的上来测试，把手放在试剑石上，然后到台下等着，等待测试全部结束。”
随着管事开始点名，台下重新有了一些声音，讨论着测试者的灵根，当然，大部分都是无属性的空灵根，只有一个不擅战斗的木灵根和一个以剑气锋锐无匹见长的金灵根，不过这也是普遍情况，毕竟天赋总是少数人的特权。
“看董霆那个得意的样子，不就是金灵根吗，等会我们肯定闪瞎他，也不知道我的灵根会是什么，都怪大伯管得太严了，不然我早就偷偷测一下了。说起大伯，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偷懒，刚刚我爹的那几句话一听就知道是大伯教他的，要不然他那么一个大老粗怎么能说出来那种话。”
看着笑嘻嘻的董萤，小天道：“董安大伯哪会偷懒，肯定是在哪里准备测试之后的一些事情，不过董岩叔叔倒是的确不会说出来那些话，应该是董安大伯教的，也不知道他记了多久。”
他笑着看着台上绷着脸的董岩：“还要一直绷着脸，董叔叔怕是今晚要去我家喝上不少酒来解闷了。”
“对对对，就知道喝酒。”语气有些埋怨，可董萤的脸上却是高兴的神色，“今晚的甜酒酿找到付钱的了。”
两个人互相看着小声笑着，性情清冷的骆月尘也勾起了嘴角。
“下一个，董萤！”
“哎，到我了！到我了！看我闪亮登场，嘿嘿。”
董萤一路小跑到了台上，轻盈的身子鹿一样灵动，看着自家女儿那兴奋的神色，董岩努力绷着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把手放上去，集中精神。”
“知道的，知道的。”
董萤搓搓手，然后放到试剑石上，虽然已经晒了一上午，它依旧是冰凉的，而且表面润泽有如玉石，董萤睁大眼睛盯着石头，墨色的试剑石渐渐变得更为深沉，然后在黑暗的中心一点光芒慢慢显现，然后充满了整个石头，是红色，火灵根！
“耶！”
激动的董萤抱住了旁边紧张看着的董岩，原本绷着脸的汉子涨得满脸通红，却也不舍得直接挣开，只能小声地让她快点松开，好在董萤很快意识到了，红着脸吐了吐舌头，飞快跑下看台。
董岩努力把笑脸绷紧，却总是忍不住咧嘴，旁边的管事辛苦地憋着笑，扭头不去看他，董岩心一横，干脆也不佯装严肃，嘴一咧，夺过管事手里的名册，“下一个，骆月尘！”
“小月儿，集中精神，别紧张。”等到骆月尘上台，董岩低声道。
“嗯。”少女低低应了一声，把手放了上去，在试剑石墨色的映衬下，少女的手莲花一样洁白，巨大的石头里如水般的蓝色溢了出来，扩散到大半时那蓝色忽然变得冰冷，掺进了霜一样的白色雾气，是冰灵根。
可少女却没有丝毫的欣喜，甚至脸色好像更加冷了，诧异之下，董岩甚至忘了恭喜她，愣愣地看着她一步步走下台，台下却是十分热闹，毕竟好看的女孩子总是受到欢迎，即使是性子确实冷了一些。
“看吧，我就说，闪瞎他们。”董萤高兴地向旁边的少女们炫耀，没注意到兄妹俩眼底凝重的颜色。
“怎么了？”
“试剑石发光的时候，我看到一双眼睛，是...是梦里的那个女人。”
小天看着少女的眼睛，“没事的，她对我们没有恶意，相信我。”
“嗯......”
低声应着，她眼睛里依然是担忧，却只是微风拂过湖面一样的微澜，性格清冷的少女总是这样，无论什么样的状况，表情总是只有微小的变化。
“没事的。”少年拍了拍女孩的手，转身走上看台，和董岩打了招呼之后把手放上了试剑石，无色透明的光迅速充盈了整块巨石，虽然比旁人光芒溢出得更快，亮度更高，却也无法改变这样一个事实，他只是一个空灵根，最为普通的那种。
他看着那块剔透如同琉璃的巨石，轻轻咬着嘴唇，神色凝重。
董岩看着他，粗犷的汉子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关系，空灵根也是能有大成就的，爷们不能丧气！”
“嗯，我知道了，谢谢董叔叔，我会努力的。”
董岩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天走下看台，眼里的担忧一点点消失，换上了笑意。
“看来是给我机会让我练成那些传说里的剑意了。”
听到这样的话，原本有些担忧的董萤也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开始说起来下面董家的安排，她没注意到兄妹俩悄悄握紧了手。
少年出神想着，那双眼睛，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在试剑石发出的光里，她静静地看着他和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