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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我的那些摊友们 (1)

在摆摊的这一段时间里,生活一度让我们迷茫和找不到方向,一度让我们觉得辛酸和艰难,我和老婆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尤其是在老婆身体不好的时候,或是天气最恶劣的时候,但是不论怎么样,我们俩都不离不弃,现在我们总算是熬出来了,现在我和老婆都有一副好嗓子,一个轻易不生病的身体,还有很多跟随我们的顾客朋友,还有就是我们也收获了人生最宝贵的东西,我们的宝贝儿子。

在摆摊的这段时间里,其实我和老婆吃了很多苦,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相信苦过就会有甜,我们觉得付出了这么多,总会有回报的时候。今年我们有了自己第一个实体店,我和老婆挺自豪的,这是我们靠自己双手给自己撑起的一片天。

在摆摊的时候,我认识了很多和我们年龄相仿的80后,他们和我们一样努力,一样有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并且一直朝着那个方向不懈地努力着。我们有空也会偶尔小聚一下,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会说说各自的理想,各自的生活,和我们的目标。我们的目标是不啃老,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我对面卖饰品的,和他姐一起来兰州的时候,身上没有多少钱,也没有一技之长,不知道去干什么,闲待了一阵子身上的钱就花得所剩无几了,他和我们聊天的时候说,那阵子他们都是吃清汤面条,没有菜,唯一的菜就是蒜,身上就剩下5毛钱了,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去买,他姐就让他去买,他就买了5毛钱的蒜,然后回家就着面条吃,最起码吃了一个月的面条加蒜,后来他们觉得这样实在不是个办法,就问家里要了一点钱进了一些饰品,在大街上流动地摆摊。那个时候还没有城管,是工商局的管这些流动的摊贩,那个时候他们就进那些很便宜的饰品,因为资金有限,通常进的货都是几毛钱的到一两块钱的,然后他就拿着桌子,他姐拿着货在大街小巷卖,有的时候他们能走很远的路,工商局的人来了,他们就走,看没人管了就摆,然后有人来了再走。那个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摆摊的,直到后来有了这个比较稳定一点的市场,他们的生活才变得好一点,到现在为止他们也摆了差不多有五六年摊子了,他们算是很不错的,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了自己美好的生活。现在他姐在我们这里的批发市场有一个店面做批发,而他也在老家按揭买了房子,但是他说的时候我们知道他们的钱挣得很不容易,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

在我们后边还有一对两口子,做零售差不多十年了,也是打工的时候认识的,他们刚开始从老家来兰州的时候,都是在我们这的批发市场打工的,有了一点经验和积蓄之后,就从打工的这家拿货到夜市上来卖。刚开始时他们也只有一个架子,然后每天拿一点点货,卖完了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再续货,就是这样,他们辛辛苦苦,在生活上也特别节俭。因为他们住的地方离我们这个夜市特别远,每天骑自行车来回,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即使冬天下大雪了,他们也是如此。我有时想,像他们这样的勤劳和努力,生活真的应该变得好起来,今年他们存够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在我们这里的批发市场找了一个房子从零售转成了批发,有的时候我挺佩服他们的,有这样吃苦耐劳的精神。

在我们前面摆摊的两口子,和我老婆是同龄的,都是1986年的,按道理他们这个年龄应该正在上学,是问家里伸手要钱的时候,但是他们却不一样。他们摆摊也有五六年了,其中这个女的是和妹妹一起来兰州打工的,不满足于自己的生活状态,看很多人都自己摆个小摊子,就想可以白天上班,晚上摆个小摊,能多挣一点。那个时候的她们应该是都不满20岁,但是已经每个月挣钱贴补家用了,她们家兄弟姐妹六个人,除了他们俩外,其他的弟弟妹妹都还在上学,都正是用钱的时候,她们想自己辛苦一点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能帮到家里,能让父母不要那么辛苦。在摆摊的过程中,她们就认识了现在我说的这个两口子中的男孩,那个时候男孩也就是20岁,他们都是摆摊的,不同的是姐妹俩只是晚上摆摊,这个男孩是白天晚上都摆,其实这个男孩也是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所以很早就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而且要照顾和他相依为命的爷爷奶奶,所以他们都不容易。就这样慢慢地,姐姐和这个男孩走在了一起,现在他们已经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

但当时这姐妹俩就打算不上班了,白天和他一起摆摊,虽然很辛苦,但是能挣得比工资多一点。就这样,他们三个人搭成伙白天晚上一起摆,那个时候他们也是到处流动地摆摊,三个人两个卖货,一个放哨,有什么情况就撤。虽然那几年是很辛苦,但是这些付出总算没有白费,他们现在在夜市上有一家自己的小店,店门口晚上也可以摆摊,而且今年也买了车,现在也打算从零售转批发,最近这个姐姐又去我们这的批发市场打工。其实工资是小,学经验是大,她说她对于批发的那些门道什么都不懂,不想贸然地投入那么多钱,再说这两年生意越来越难做,而且他们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她想做得稳当一点,所以她说不管工资是多少钱,最重要的是能学到东西。批发不像零售,每天强度都很大,尤其是到货的时候,光是整货、点数就够累的,而且上班时间也特别早,她每天8点就要到市场,下班6点还要来夜市,到晚上收摊最早也11点,就这样每天重复。有时我们看到她满脸倦容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我们不能劝她放弃,我知道这是他们的梦想,在这个梦想实现之前,就是要这样付出辛苦,所以我们经常给她打气,叫她加油,说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可以当小老板了。

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80后,都有同样的梦想,就是希望生活好起来,不管在这过程中要付出多少的劳动和艰辛,我们都敢于承担,因为那是我们的起点。从这个起点出发,沿途的经历都是我们的财富,那是在学校学不到的宝贵知识。我们虽然现在生活得很苦,但是我们知道那是生活给我们的考验,只要能通过这样的考验,就有美好的生活等待着我们。

夜市也是一个江湖,鱼龙混杂,既有像我们这样的奋斗者,也有一时落魄于此的江湖人物,人员这么复杂,难免会出些事情,我就知道一起原本为了争地盘引起的纷争,最后演变成命案。

那是在2008年,北京奥运的时候,那个夏天,全城都在关注即将到来的奥运会,有关奥运的产品也卖得特别火。我对面的摊友,就卖那种印着中国奥运字样的T恤和运动装,生意特别火,每天晚上都是供不应求,还有学校和商场专门来订货——应该是为迎接这个盛会统一着装。摊友告诉我,有人一过来就是大手笔,一下子就订100套,他们想挣这个钱,但市场没有那么多的货。那个时候,批发市场早上一开门,零售商就过去抢货,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他每每说起这些,脸上就透出得意。我能想象到那样的好光景,并为自己没有赶上而可惜。他们说不光是衣服卖得火,那些奥运徽章、小红旗什么的都卖得特别火。还有人很会做买卖,专门沿着火炬传递的路线,在每个城市卖这些东西。当然,这个商机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夜市上也是,很多人都在卖这些东西,这件血案就是发生在小红旗上。

有两个相邻的摊位,一个大,一个小,在那年夏天,都选择了卖同样的东西——和奥运有关的小商品:徽章、T恤、小红旗,还有模仿的火炬模型等。于是,就有了竞争,大摊子地方大,货多,选择就多,小摊子自然是争不过,生意不好,当然就着急,一着急就要想办法。摊主想的办法就是打价格战,你的小红旗卖2块钱一面,好,我卖3块钱两个,其实就这么一件小事——3块钱的一件事,结果引发了一场大乱子。

大摊的摊主高喊:“小红旗两块钱一个。”小摊子摊主吆喝:“小红旗3块钱两个。”顾客问大摊子:“人家怎么卖得比你便宜?你们还在一起摆摊,你卖得贵啊?”大摊主很生气,就对小摊主说:“不要再这么卖了,我们还是卖成一样的价,不然大家生意都不好做!”小摊主觉得大摊主很冲,就顶嘴说:“我们各做各的生意,你管我卖多少钱,你再这样跟我说话,我就按进价卖,你卖两块钱一个,我卖两块钱两个。你还管我卖多少钱,我就是喜欢这么卖!”说着说着,大摊主和小摊主都火了,越吵越厉害,生意也不做了,光顾着吵架了。旁边的摊子上的人来劝架了,七嘴八舌地说:和气生财,有什么事大家慢慢商量,吵也解决不了问题。可他们还是各不相让。

后来,看到很多人都过来相劝,大摊子摊主就没说什么,继续做自己的生意,小摊主卖得还是更便宜,表面上风平浪静,似乎就没什么事了。摊友们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当天晚上,大家都各自收摊回家,没什么事情发生。第二天也平安无事。第三天,是个周末,逛街的人特别多,夜市上的生意也特别好,街道上混杂着各种声音:叫卖的,聊天的,讨价还价的,还有汽车的喇叭声。那天,市场上好像被奥运的气氛渲染得格外热闹,到了晚上8点多的时候,一个年轻小伙悄悄地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绕过大摊子,悄悄走到小摊子摊主背后,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对准摊主的后背就是一刀。

一刀下去,市场上还是喧嚣热闹,大家照样你推我挤,根本没人注意到,在这么一个小摊上,有人被刺了。小摊摊主挨了一刀后,害怕被杀,不敢反抗,拔腿就跑。那个年轻小伙一刀下去,看没人注意,借着夜色,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中。直到有人大喊:“杀人了!杀人了!”市场上这才起了波澜。小摊主没跑几步就倒在地上,大家赶紧报警。等警察到达现场的时候,小摊主已经没救了,后来听他周围的人说,好像那一刀扎在了某个重要的内脏上,其实当时一刀下去,他并没有死,是在跑的时候,运动太猛烈,倒把那个内脏给拉开了,失血过多而死的。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因为没有任何征兆,大家都在猜想,是不是因为和大摊主吵架的原因,但是大家也马上想到,为了这么两三块钱的小事,不至于杀人吧。再说,她杀了人,也就不敢再来摆摊了吧,可是那个大摊主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照样做自己的生意,于是,大家就排除了对她的怀疑,继续拼命地猜测行凶动机。

两天后,警察把杀人犯捉拿归案,结果,大摊子主人也被收监,据说是教唆他人行凶。警察来夜市上拿人的时候,大家才知道,杀人者是那个大摊摊主的亲弟弟——他觉得姐姐受了欺负,所以要帮姐姐报仇。姐姐一生气,说要杀了他,他就真去了。人们问警察怎么抓到人的,警察告诉我们,我们这几个大十字路口都布有天眼,就是摄像头,回去一看就清清楚楚。人就是在这个夜市的十字路口抓到的。具体怎么抓的,我们不得而知,警察很幽默地说,你们不要以为夜市上有什么动静,我们不知道,其实你们这边烧烤摊子上,烤的是西葫芦,还是土豆,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冬天快结束的时候,帽子这些保暖产品已经没什么市场了。所以大家都在琢磨着换货,当时,我就很悲哀地发现,只要能赚钱,有些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不论是我当初混黑道,还是现在摆地摊,周围的人都是这样:什么所谓的道德、道义、朋友,都是扯淡,只要能挣钱,他们连亲生父母都不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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