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剑一下傻眼了,他原见小师弟言笑晏晏,猜测必然早已有了应对之策,不过是打着给他增加点难度的意思,好知道二师兄的威严不可冒犯,哪曾想事情竟衍变到了这种地步,若真让小师弟自了宫,他会不会追杀我到娘胎里去,不由瑟缩了下脖子。
正犹豫该不该跳出来告知事情真相的时候,大师兄齐通河已然急步上前,熟练地抢过茶壶为乾阳真人将那茶盏续满了,热气蒸腾,朝乾阳真人催促道:“师父喝茶!”
乾阳真人扭头狠狠瞪他一眼道:“少来这套,滚一边去!”
齐通河宛如皮糙肉厚的憨厚老农,双手抄在一起,憨憨笑道:“弟子哪敢。”抿了抿嘴唇,还是为这位小师弟辩解道:“不过师父,小师弟对于修行,一向也是十分刻苦的。数次不能破镜,亦非他所愿。师父您不也常说吗,修行之事,一者讲究天分,二者讲究机缘。可能是小师弟的机缘还未到吧!”
乾阳真人一听这话便怒了,那一对重眉抖擞着,像是山水画中浓墨重彩的一撇一捺,气呼呼道:“什么机缘未到,难道要等到他胡子都白了才算机缘到了吗?”只这一句话便把齐通河呛的够呛。乾阳真人转而朝苏执耐着心道:“老幺,你说,你到门内多少年了?”
苏执惭愧道:“弟子入门已是九年有余。”
乾阳真人怒极反笑道:“看看,看看,九年了,都九年了啊!九年都不能破镜道台,这份资质当真是……啧啧……”乾阳真人咂巴了两下嘴,怅然道:“当初若不是水……咳咳,加水,加水……为师见你可怜,哪会收你入门……”
说到这里,没有人察觉到低着头的苏执目光中闪过一道忧思,他不待乾阳真人说完,便扑通一声跪伏于地,拿袖子一抹眼睛,顿时双眼都通红了,很快泪水覆了满脸。
悲恸万分道:“弟子入门以来,师父待我如同亲子一般,弟子虽未对人言,但时刻铭刻五内。然弟子天资极差,愧对师父敦敦教诲,也愧对师门潜心栽培,哪还敢奢望留着残躯服侍师父苟活人世,但求一死谢罪,只愿来世能结草衔环,再报师恩。”
这一番话说的当真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把那齐通河听得泪如雨下,便是乾阳真人也眼眶通红,嘴唇颤抖个不停。老幺到底是个好孩子啊,不能破境,这事怪不得他啊!
惟有一旁那赵元剑见了先是好一阵怔愣,随即眉飞色舞,拍案叫绝起来,心中直呼:“好一波骚操作啊!”
赵元剑心中暗赞,小师弟就是小师弟啊,竟狡诈至厮!待会此间事了,一定要问问他是怎样做到在瞬间泪落如雨的。
苏执一腔衷肠难得倾诉,兼之配角配合,自然要表达的圆满彻底,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要以死谢罪,至少也要做个样子吧。左右瞅了瞅,觑准了一根柱子,一咬牙,一发狠,就要撞去。
乾阳真人顿时慌了,大呼小叫起来:“快,快拦住他噻!”
齐通河眼疾手快,顾不得其他,用力一跺脚,将自己甩出,砰地砸在苏执身上,直将他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按紧了他的双手,鼻涕眼泪糊了苏执一脸,悲戚道:“小师弟,即便再怎样,你也不能想着去死啊!”回头朝乾阳真人道:“师父,你倒是快说句话啊!”
“我……我……”乾阳真人呐呐,还未想好该说些什么,门外忽地传来一声娇喝道:“爹爹,你怎么又在教训小师弟了?!”
然后,便见冲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一身绿色群裳,明眸善睐,灵气逼人,纤纤细腰上裹着一丈红绫,一双小手掐着细腰,怒瞪着乾阳真人。
乾阳真人不由一窒,赶紧否认道:“怎么会!”打了个哈哈,“啊呀,这尿喝多了茶特别多。为师如厕去也!”三步两步一迈,溜往后堂去了。
若说这紫竹峰谁身份最大,自然是峰主乾阳真人张乾阳了,然而对幼女疼爱愈甚,便渐渐怕了起来,乾阳真人既已堕落为慈父,无法重拾父亲威严,身为母亲的沈凤儿便也只能无奈扮起严母的身份来,对张元瑶管束颇多,是以张元瑶对母亲惧怕甚多,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一物降一物”了。
当下,深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乾阳真人既已尿遁,危机解除,张元瑶就笑嘻嘻的朝被齐通河压在身下,只露出个脑袋的苏执道:“小师弟,你这是在与大师兄玩叠罗汉么,真是有趣!”
齐通河身材高大魁梧,压的苏执喘气都难,他艰难地拍了拍齐通河,示意他赶紧起来,齐通河“哎”了一声,爬起来后,一伸手,将苏执也拉了起来,还不忘劝道:“小师弟,以后可别再想不开啊!”
敢情还没转过弯来。
苏执翻了个白眼,道:“大师兄放心,有朝一日你羽化了,我也不舍得死。”
齐通河恍然醒悟,蒲扇般的大手掌砸在苏执肩上,险些将他砸了一个趔趄,道:“小师弟这演戏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连我都给骗过了。”
赵元剑才不管那些,挤了过来,急不可耐道:“我说小师弟,你刚才那一手泪落如雨的戏码厉害啊,跟师兄说说,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苏执没好气道:“这可是我的独家秘诀,千金不换。”
赵元剑立马醒悟他话中的意思,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道:“小师弟,我这有一本集合了门内数十位杰出弟子的破境心得,却是万金不换。”
苏执一下子眼睛就直了,觍着脸道:“咱们师兄弟之间,说那什么千金万金的多伤感情,来来来,二师兄,咱们这边说。”将他拉到一边咬耳朵,“那绿蚁的唾液……且无色无味……若是师兄在莲花峰的师姐面前……”末了还意犹未尽地怂恿了一句,随后将那心得册子一把抓在手里。
赵元剑听得新奇,犹如当头棒喝顽童开智一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泛起一阵在苏执看来“淫荡放浪”的笑容来。
这时,一个弟子进来喊道:“诸位师兄师姐,午饭做好了。”
齐通河一听,夺门便往外跑,跑了两步忽觉不对,他可是大师兄来着,要为众师弟做表率的,怎能如此鲁莽没有分寸,便慢慢住了脚步,轻咳一声,扭头朝后和颜悦色道:“诸位师弟师妹,我们去用午膳吧!”
张元瑶雀跃道:“吃饭去喽!”猛回头,“咦,二师兄呢?”
苏执边朝外走,边若无其事道:“哦,二师兄玩蚂蚁去了。”
张元瑶诧然道:“蚂蚁有什么好玩的?能比吃饭还重要?”
苏执嘿嘿笑道:“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