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不住蒋三功劳赏银的一通诱惑,孙胖子最终答应了带十几个身手好的兵士一同进山,人数可不敢带多。虽为都头,但私自调兵这样的事孙都头是不干的。
众人跟着蒋三进了山,只是一连几日都在山中兜圈子,昨日还上了眺山,却没发现有什么异样,除了看见些进山砍柴的樵夫,就是须眉皆白的药农,其他连鬼影也没见着,当然见着鬼影也就惨了,这道理谁都懂的。
这日宿在陵山山脚下的白马镇,将众捕快兵士安顿好,几个头目跟着蒋班头孙都头出外寻了个酒馆,本打算哥几个吃顿狗肉后就此回县交差,刚端起酒碗,有手下前来禀报,有白马镇乡绅领人前来求见蒋大人,说有重要匪情禀报。蒋三大喜,料得定是此行探访有了眉目,仰脖一杯酒下肚,袖子嘴巴上一抹连声说请。只见白马镇乡绅领进来一个人来,一身圆领宽摆锦袍子,瞧着似乎是那里的庄主,一问才知是陵山山脚下大王庄里保,自称姓刘,言之凿凿昨晚亲眼所见,有一部骑兵进山,具体人数不详因为不敢凑近前去打探,但目测似乎队伍首尾相连足有三里地。说的蒋三那是将信将疑,将刘庄主送走后再也无心喝酒,思忖再三决定上山瞧瞧去。手下人等皆七嘴八舌的劝阻,连孙胖子都极力反对进山,明摆着就这几十号人,对付个把二个乡民还凑合,想对抗山匪流贼那简直是作死,兄弟们可不想冒险,孙都头也力劝道:
“依兄弟瞧着,蒋哥你万不可冒险进山,只需将大王庄刘里保带往县衙禀报就是”。
但蒋三邀功求赏心切,虽然自忖带的人确实是少了点,可万一真探得匪情,那可是大大的功劳,赏银肯定少不了,说不定吴县令借此升官,自个也可以混个县丞主簿博一个功名,万事皆有可能对哇。多少人就这样完蛋在或许上,此是后话。现在的蒋三已经是气血上涌,万一事成得了犒赏,到时候拿沉甸甸银子往桌上一拍,还怕自个那新娶的美娇娘不喜笑颜开百依百顺?想到这蒋三不是对匪情有所忌惮,反而真巴不得匪情属实,真有人在山里图谋不轨呢。
这日卯时蒋三就领一众捕快快马奔在陵山山道,初始还小心翼翼不敢纵马奔驰,但孙胖子不知道蒋三承诺了些什么,变得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催马跑在队伍最前面,不时还挥舞马鞭朝着兄弟们示意行进方向,待上到山腰,天色还尚早,山中寂静一片,别说人影,飞鸟也不见几只,渐渐胆大,放缰狂奔起来,倒是孙胖子到底还是太胖了些,胯下马也支撑不住重量,渐渐落在了队伍后面,却一路上莫名其妙的大声咳嗽,好似受了风寒一样难受。
直至队伍策马到一处山坳,忽然跑前面的捕快猛勒马缰,马匹嘶鸣着人立起来,打着喷鼻极不情愿地后蹄刨地。
“什么情况”蒋三急急策马往前,拿眼一瞧只见山道旁有一个青年的躺在柴草堆上,正呼呼大睡,瞧着模样还挺英俊。蒋三狐疑,走近了看,只见这个青年约莫二十一二光景,一身青蓝长袍,外罩一件深紫色锦缎夹袄,脑后拖着发辫,带一顶毛茸茸六合帽,这帽子一般是富家公子才有,真不知道这个青年是什么路数,按理说富家公子哥,又缘何一个人出现在深山,而且这大清早的居然是满身酒气。
蒋三虽然有些狐疑,但要事在身也就不再去理会这醉酒的青年,挥一下手吆喝着催马前奔,手下捕快们自然都松了口气,“大家快走,或此人是城里公子哥贪玩酒醉在此熟睡”蒋三哼了一声,奔出十数丈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富家子弟总有几个跟班才是,一个人如何可能?,定有蹊跷,想到此圈马回转,刚好青年迷迷糊糊的翻身,林间丝丝缕缕阳光透下,只见那青年腰间,居然有寒光一闪,蒋三眼尖一眼就判断出那居然是弯刀,这种刀出于西域,当年的契丹,鲜卑骑兵就是装备这种弯刀作为骑兵马刀的,得有此刀者,不是江湖奇人,就是西北行伍之人。
“不好,此人蹊跷之极”蒋班头当下惊的深吸一口气,沉身低吼一声“拿下这个拿下此人”捕快们闻听,各自圈马回转,边拔出腰刀捆索,嘴里吆喝着,打算动手。
恰好孙胖子气喘吁吁赶到,眼见此景,不由皱眉道“拿此书生作甚,还是办正事要紧些”说完自顾自拍马就走远了,也就在这档口蒋三都未来得及接话,刚想解释几句,却从不远处的山道上忽然传来了柴火散落的哗啦啦声
“啊呀各位官爷,此位年纪虽小,却乃是独树观善人,奉恩布施,广结善缘,今日好奇跟着贫道师兄弟上山砍柴,天寒贪酒,才醉卧在此,各位官差路过也不及避让,实属贫道的不是,容贫道唤醒善人让路便是”
蒋三拿眼一瞧,山道上走来二个道士模样的壮汉,后面那一位因为带着扁平混元帽看不太清长相,但走在前面的这位道士,打扮的又有些像个樵夫,手持竹扁担,宽大的道袍在腰中系着布条,白袜云鞋头戴斗笠,这打扮就有些不伦不类,或许是因为慌乱将砍的其中的一捆柴火散在山道一地,这一担柴火看模样分量不轻足有近百斤。蒋三当下脑中闪过狐疑
“天色尚早,露水未干,尔等柴火从何而来,分明是形迹可疑,来呀,一并与我拿下”
身后捕快配合默契,仓朗朗一片拔刀声,惊醒了醉酒青年,只见青年满脸睡眼惺忪翻身坐起,蒋三是不会给青年站起的机会的,马鞭抡圆,照着青年脖子抽去,捕快拿人讲究一个狠字,弄死弄残倒在其次,眼看马鞭将要落在青年脖子上了,忽然手上一紧,蒋三感觉手上受力险些让扯下马去,显然这看似醉酒的青年功力不弱,当即松手,一个左手拔刀式,顷刻腰刀已经交到右手,双腿一夹马肚侧身,照着青年猛砍下去。说实话蒋三还是有二下身手的,这是蒋三屡试不爽的杀招,多少惯匪良民死在这招上了。
眼看青年已经在劫难,顷刻即将身首异处,只是蒋三刀在空中忽听耳畔风声猛烈袭来,本能躲闪的同时拿眼一扫,只见飞来的是一捆百十来斤的柴火,蒋三躲过但马没有躲过,被砸中马腹,那马吃痛长嘶后腿跪倒,百来斤的柴火抛掷五六丈远,可见那打扮似樵夫的道士臂力。
捕快们眼见班头动手,发一声喊各自腰刀在手中抡圆了前冲过来,忽然又一团黑影砸来,正是那道士抛来的担上另一捆柴火,前面几个捕快躲过,后面二三个捕快被砸了个正着,立马嗷嗷叫倒地动弹不得。
再说那蒋三见马被砸中,急急手中刀虚晃一招挥出,双脚在马镫上一用力一跃而起,这身功夫在捕快中已不多见,可见少年习武的功底。但已经为时已晚只听见“铛,当啷啷”一声,蒋三的手中刀已经磕飞在半空,飞跃下马的身子还在半空,忽见三点黑影疾袭而来,夹杂着凌厉的破空之声,蒋三暗叫一声不好,腰身一扭将脚猛的一点马鞍,斜斜落地翻了几个滚,恰好落在一个树坑里,顷刻间都不知死活。后面捕快大惊,此时才看清那个带着扁平混元帽的道士手中多了一个算盘模样的铁家伙,那些飞出的铁珠子力道非凡,已成夺命暗器,功夫看来颇有来历,消瘦的长脸上一对小眼睛倒满含笑意,看着颇为精明。
眼见蒋总班头受袭,众捕快当下发一声喊前扑,混元帽道士眼见捕快刀锋迫近,一个翻身双脚踏树凌空,然后手中铁算盘挥出,二三个脑袋顿时被生生拍碎,血箭飞起洒在杂草间树叶上。余下几个捕快见势不妙,腰刀往地上一抛,也顾不得什么同伴了拨马就跑,但那里还能跑的掉,先前醉酒的青年双手连挥,二把西域弯刀飞出,刀锋凛冽发出嗡嗡之声,飞快旋转着堪堪击中几个捕快后背,血箭飙出翻身落马。
这一幕将兵房跟随孙胖子前来的几位兵士吓傻了,这些兵勇都是绿营兵士,从没有经历过战场阵站,只几个还敢挽弓搭箭,大都已然全无斗志四散逃命,忽听山道上马蹄声急,只见山道上又奔来一骑,皂红色衙衣在朝阳照射下鲜红如血,挥舞着腰刀前冲过来,正是此前冲过了山坳的孙胖子,“都头快来救我,快来救我”逃命的几个兵士看见孙胖子骑马奔近,齐声呼喊。
白光一闪,只听见“啊”的惨叫声,那孙胖子一改平时和顺模样,眼里透着令人胆寒的煞气,一个靠近些的兵士被孙胖子的腰刀劈成二半,那边二个道士也已经赶到,凌空飞来的首先是铁珠子,一下子又打倒了二个,倒地没死的几个只是翻滚,睁大着惊恐的眼睛,只看着孙都头和二个逼近的道士。
“二师哥,伤的这几个怎么办”
“一个不留”
“不,得留一个”孙胖子脱下衙衣,自嘲似的说道“山中操练如此私密的大事,虽说动静不小,可居然全无警戒实匪夷所思”
“陆堂主实是作了周密部署的,翻过前面山梁就有暗哨,只是不曾想官差从此处上山,想来也是疏忽,多谢孙都头示警”
“谢倒是不必,只是刚才确实有些焦急,冒犯总舵弟子,还望包涵,确实方才险些坏了本门大事”说完看着那位青年,只见这位青年好生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侧身问二个道士道
“这位是?”
“哦,这位是清苑我杨师叔弟子”
“见过师兄,都头是?是。。。。?是我本门那位师长?清苑张三少见礼了”青年将弯刀擦去血迹,插回腰间布套后,双手抱拳,弯腰施礼,脸上全无一点骄横,也无一点愧意,似乎一大早醉酒在道,还挺满不在乎。
“可是清苑杨馆主弟子?”
“正是,弟子奉师命去抱阳山见师伯,听闻门主在陵山,就先上了陵山,天寒困乏就喝了些酒取暖,不曾想会遇到官差,三少谢过几位师兄”
“师父恰好外出了,并不在陵山之中”带混元帽的道士接话。
“陵山军事集训好生机密,缘何官府已经探知?如今这些衙役兵士尸体好好生处理,孙某回去也不知如何交差,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几人将衙役兵士的尸首丢进大坑掩埋好,将马收拢栓树上,忽然想起蒋三来,回转树坑找那蒋三尸首,却见树坑内只有血迹,那里还有蒋三尸首,几个人惊的面面相觑,头上瞬间热气蒸腾,可是寻遍周围树丛草甸,就是不见。
“得快些禀报门主,此事非同小可,万一让清廷得知,本门上下数万,将遭不幸”
“那孙堂主还回不回兵房?”
“回,见机行事就是,一有消息,会递送上山”
“珍重”
“珍重”
几人分开,三少和二位道士赶着马匹,自是在陵山山顶与门中进山操练的众人会合不表。
山林静寂了下来,一只野猫从树洞里钻出,似乎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惊惧地“瞄”了一声,刹那跑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