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沈既安问道:“何事?”
“老爷,老爷,有客到!”
府门口,立着两个人,为首的中年男子,面带凶相,横眉利目,皮肤黝黑身材魁梧,虽是一身常服,却腰间佩剑,身旁还站在一个年轻公子,一身红衣,腰佩短刀,相貌英俊不凡,挂着嬉皮相站在男子身侧,似乎在说着什么。
中年男子眉心紧锁,一脸严厉,喋喋不休的数落着身侧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嬉皮道:“阿爹,这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你自己记错了时日。”
中年男子狠狠的横他一眼,瞪着铜铃般的眼睛说道:“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办事不得力,买不到合适的贺礼,害的老子跑了半个帝陵城!”
年轻公子瘪了瘪嘴,自知理亏,干脆缄默不言,小声嘀咕道:“还不是你给的银子不够数…”
中年男子闻之,抬手便打,吓得年轻公子缩着脖子连连告饶。
“孟章!”沈既安几步而来,连衣裳掉落都不曾发觉,沈伯跟在身后拾起了外衫。
二人回头。
远远地瞧见了沈既安,男子咧嘴一笑,上前一步,随后又退下站在阶下不敢上前。
“沈侯!”他下跪行礼。
沈既安快走几步扶起男子,紧紧握住他的手,二人皆是双眼通红,沈既安看着孟章,沉默了片刻道:“一别数十年,你可还好。”
孟章道:“还好,还好,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得见沈侯,是末将之幸。”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身侧的红衣男子道:“这是犬子,孟公韬,韬儿,快,见过沈侯。”
红衣男子下跪道:“小侄孟公韬,见过平南侯。”
“快请起,快请起。”说着扶起孟公韬,上下打量,满眼的赞许:“不错,不错,仪表堂堂。”目光落在身侧的短刀上问道:“可习武?”
“习武。”看了孟章一眼,“父亲自幼教导。”后面这句说的意味颇深。
“来,来,随我进府,喝个痛快。”说着便拉着二人进了府。
走过廊前,孟章道:“沈侯,是末将唐突,深夜造访,扰了沈侯安寝了。”
沈既安笑了笑:“无妨、无妨。”说着拉起孟章道:“接到你的书信我心中一直挂念,我命人专门备下几坛好酒,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孟公韬看了沈既安一眼,一身寝衣便出府相迎了,笑说道:“阿爹,沈侯,我们一路舟车劳顿,今夜天色已晚,不若明日,我们在把酒言欢。”
拉了拉孟章的衣角,孟章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对对,天色已晚,我们改日改日。”
沈伯在一侧将外衫披在沈既安身上,说道:“是啊,老爷,夜深了,明日还有朝会。”
沈既安一怔,爽朗的笑道:“怪我,怪我,高兴过头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随后唤来家仆说道:“今日你们且在后堂好生休息,等明日,我们再来把酒言欢。”
孟章点了点头。
后堂,偏厅
孟章遥见偏厅一间客房灯火通明,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酒香,轻嗅酒香,眉心皱起,站在远处,瞧着屋内,偏厅都是客房,深夜能留宿在沈侯府的人会是谁?
孟公韬回过头看着自己老爹站在一处房门前,笑着走过去,拍了一下自家老子的肩膀道:“爹,瞧什么呢?”
孟章猛地一惊,瞪了孟公韬一眼,转身就要走,听到孟公韬嗅了嗅,轻佻眉心惊叹的说了句:“嗯…十年陈酿的秋刀白呀。”
顿时僵住了脚步,赫然瞪大了眼睛,秋刀白…猝然转身死死盯着窗棂上那一抹剪影。
屋内,男子抬起头瞧着屋外投来的两个影子,面带疑惑,放下酒樽,推开了房门。
昏黄的烛光透出一道光亮,照亮了漆黑的庭院,屋内外的两人皆怔在了原地。
孟章侧身而立,站在廊下,久久不语。
双手还按在门框上,身子僵硬,看着不远处的孟章,眉心紧锁。
孟公韬站在一旁,看了看二人,满心估疑,张了张嘴,看着自家爹爹铁青的脸色闭了嘴。
沉默了片刻,孟章先开了口,对身侧的红衣男子说道:“韬儿,为父瞧着屋外景色优美,你且去瞧瞧吧。”
孟公韬一怔,他父亲何时生出了这般雅兴?观景?这漆黑一片的,是人是鬼都瞧不清看什么景色,刚想反驳,看了看孟章的脸色,讪笑着离开了是非地。
韩征一言不发,侧身而立,让出一条道。
孟章顿了顿,迈步走进屋内。
彼此对面而坐,一时相对无言。
韩征抬起头看着孟章,几欲开口却苦笑着端起酒杯独饮,孟章看着他,端起酒杯道:“如此喝倒显得小家子。”
说着拿起脚边的酒坛,启了酒封,灌了一口就递给了对面的韩征,韩征勾起嘴角,接过酒坛。
仰头大口喝下,酒水濡湿了衣襟,放下酒坛大呼痛快,看向孟章,眼底复杂,他别过眼眸,叹气。
“怎么,哥哥心虚吗?”
韩征抬眸看他:“我心虚什么。”
孟章倒了两杯酒,面色凝重的洒在了地上:“今日是沈侯的诞辰,我替两位哥哥敬杯酒。”
韩征眼底滑过一丝钝痛。
二人彼此无言,只是拼命的灌着酒,不消片刻脚边就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空酒坛,两人的脸色通红,尤其是孟章,他双眼微醺,嘴角含笑,说道:“还记得那次我们得胜而归,沈侯恩赐了十坛好酒,把酒言欢,恣意洒脱,好不快活!”
韩征红着眼,好似在回忆:“是啊,熊熊的篝火照在脸上暖洋洋的,随便捡个树枝穿上刚猎的野鸡,放在火上,再喝上一口烈酒,有酒,有肉,有兄弟…”
啪!——一记凌冽的拳风而来,打碎了酒坛,闷闷的打在胸口,韩征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微微蹙着眉看着孟章。
他红着眼,死死的盯着韩征,面色狰狞,像一头发了疯的雄狮般:“你说,当年,你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