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殿
一身华服的妇人端坐在正位上,眼神急切的看着殿外,一旁的侍女浅笑道:“熹昭莫急,方才内侍来报轿撵已经进了宫门了。”
妇人连连点头,眼神却没有离开过门口。
远处缓缓抬进一顶软轿,快要临近殿门时,落了轿,一双纤细的玉手掀开轿帘,侍女近身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起女子。
“王妃,还没到呢,您怎么出来了。”
杜静娴,前任尚书令杜彦松之女,现任尚书令吴良佐的义妹,帝陵曾有传闻,尚书令与明相政见不合,也有传言尚书令抱病身亡与明相有关。
女子弯身走出轿子,手指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看着两侧高高的城墙,一时五味陈杂,浅浅一笑道:“一别三年了,今日回宫觐见母妃不能坏了礼数。”
婢女一边搀扶着女子一边说道:“您身子不便,熹昭不会责怪王妃的。”
迈上台阶,女子回眸笑道:“母妃自然不会怪罪,但我不能坏了规矩。”
正殿内。
迈过高高的门槛,轻轻推开搀扶的婢女,站在殿内俯身行礼:“儿臣叩见母妃,愿母妃身体康健。”
王熹昭急急起身,一旁的侍女上前握住王熹昭的手,王熹昭看了侍女一眼,回到座位上淡淡道:“快起来,赐座。”
婢女扶起女子安坐一旁。
“一路舟车劳顿,身子可有不妥?”
端王妃微微颔首道:“回禀母妃一切都好。”
王熹昭点了点头:“边界苦寒,你身怀六甲,又是头胎可要多注意,我已命御药司的李大夫为你安胎,为保万全君上恩许你入驻偏殿由本宫照拂直至王妃顺利产子。”
端王妃下跪行礼道:“多谢母妃。”
……
…
转眼间,浴兰将至,孟章和孟公韬在府内小住了半月之久,下了朝会沈既安就与他二人在偏厅把酒言欢,喝的酩酊大醉。
凉亭内。
“要走了。”沈靖妤问道。
“嗯。”孟公韬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沈靖妤,缓缓行礼道:“这段时日叨扰了。”
沈靖妤摇了摇头,说道:“阿爹说教你们过了浴兰在走。”
“耽搁不得了,家父此次就是为了述职,军令如山。”
“那你呢,也要从军吗?”
孟公韬点了点头道,若有所思道:“你可知题麟阁选?”
沈靖妤看着他点了点头道:“知道,帝陵城谁人不知题麟阁选呢。”
他倚靠着亭柱,双手枕头,嘴角还吊着一根草:“我要去参加阁选,争个功名。”他双眸如星,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我家那个老头子老是说我胸无点墨的,他就是年少吃苦,没学过几年书,所以才一直不得志…”
……
…
暮色时分,闹市中的街市已经点燃了灯火,两边的小摊热闹了起来,一辆锦缎马车缓缓而来,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不紧不慢的走着,马掌踩在青砖上配合着脖颈上的铃铛滴答作响。
渐渐的,车两边的喧闹消去。
车内,沈既安呆坐着,看着手上的请柬有些出神,正宫元嫡开设花宴,宴请了盛胤朝臣的女眷入宫赏花、品茶。
面色凝重,这正宫元嫡一直鲜少过问后宫之事,如今太子已过弱冠之年,储妃之位悬而未定,元嫡又召见朝臣女眷,其心不言而喻。
沈既安原想推诿,可不曾想,元嫡一纸请柬诏令便封了沈既安的后路,深叹一口气。
深夜,明相府
屋内灯火昏暗,明丞汝看着面前的请柬微微蹙起眉峰,明聿修叩门而入看着明丞汝先是一怔,随后俯身道:“见过父亲。”
明丞汝才怔怔回神,抬起眼眸看向明聿修,说道:“后日元嫡宴请朝臣女眷赏花晏,教如儿同兮儿一齐去吧。”
明聿修眨了眨眼睛,俯身行礼道:“是。”
明丞汝摆了摆手,明聿修便退了出去。
已过丑时,四周一片漆黑寂静,街角人迹罕至,门户尽掩,虫鸣四起。
长街出一家富贵庭院突然传出一丝尖锐的哀鸣,短促而凄厉,还未听清就被淹埋了下去,咋听之下疑似幻觉。
庭院后门出,蹿出一个惊慌男子,踉跄着上了一辆马车匆匆而去了。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凤栖阁
元嫡寝殿内。
贤王跪拜于庭前,轻纱垂曼,元勤依靠着软塌,一旁的椒曦擎着一双玉手为君上揉肩,媚眼如丝打量着匍匐在地上的元止睿,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元勤,睥睨着对面的元止睿,元止睿跪在珠帘前,面色清淡,背脊挺直。
“听说,前些日子平南侯寿诞,你送了一件冰丝软甲。”他端起茶碗,半垂着眸子。
元止睿俯身行礼道:“是。”
元勤眸色一紧,面色铁青:“若本君没有记错是早年间赐与你母妃,而后你母妃转赐与你。”
听到他提及自己的母妃,元止睿的心头一紧,微微蹙起眉峰,他语气平淡仿佛提及的只是一个陌路之人不带丝毫情绪,深呼吸,元止睿答:“不错,是母妃转赠之物。”
“你可知此物的珍贵?”
“臣知道。”
元勤没有在说什么,只是面色阴郁,直直的看着元止睿,空气仿佛冷了几分。
一旁的椒曦低眉顺眼,扬起一抹浅笑,手指轻捻着元勤的胡须,娇羞道:“瞧啊,君上这副摸样倒是吓着奴家了,想来贤王此举也并非无缘无故的吧。”
声音低沉阴鸷:“你可知,私交重臣是何罪名。”
元止睿再请道:“臣并非有意,只是打扫母妃遗物时偶然发现此物,想着自己不过一个游手好闲的富贵闲人,那冰丝软甲是何等稀罕物,若是留在我的府邸怕是宝剑蒙尘,儿臣不忍,想来平南侯功在社稷,那冰丝软甲送与沈侯最为妥帖,此物原是君上所赠,臣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像是划过一丝轻叹,元勤摆了摆手道:“你且退下吧。”
元止睿起身,行礼,告退。
霎时寝殿内安静了起来,元勤望着一侧若有所思的样子,椒曦倚在元勤的怀里,漫不经心的说道:“君上,算算年岁,咱们的玺儿也已经二十二了,过得真快啊。”
元勤轻抚着椒曦的肌肤:“嗯,二十二了,真快啊。”
勾起一抹笑意,略带委屈的看着元勤:“是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说着叹了一口气:“孩子大了,由不得爹娘了。”
元勤勾起椒曦的下巴道:“我们的太子自然是要最好的。”
椒曦垂下眉眼,徐徐道:“如今春日正盛,繁花似锦,端王妃也回了京,妾身听闻她害喜害得厉害,身子也不大如意,端王又不曾一同回京,身边也没个姐妹照应,妾身便自专请了朝臣的女眷入宫赏花、品茶,哪些官眷都是生养过的,也好宽宽端王妃的心。”
元勤握住椒曦的腕子:“还是元嫡识大体、顾周全,你正宫,后宫之事本是你职责所在。”
椒曦嫣然一笑,依偎在元勤怀中。
殿内绯色旖旎,纱幔微扬,熏香袅袅,侍俾们轻轻放下帷幔,小心翼翼的退出殿内。
高高的城墙上布满青苔,角落还有些剥落,男子信步而来,已至正午骄阳,毒辣闷热,额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婉谢轿撵,徒步而行。
走在巨大的阴影下,微微抬头,眯起眼,看着这个陌生而熟悉的甬道,远处的拱门处站在一对守卫,伸出修长的手指划过斑驳的城墙,幼时,他时常来着玩耍嬉闹,因为九銮殿就在凤栖宫的南方而清荷苑位处凤栖宫和九銮殿的中间,是满合宫内离九銮殿最近的宫宇。
他停下来,眼底带着哀伤,收起情绪,慢慢向宫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