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已备好,沈靖妤站在门口张望着,想着阿爹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道今日朝堂那件事怎么样了,出神之计,耳边传来马铃声,眼前一喜,就蝴蝶似飞了过去,身后的福伯慈祥的笑道:“小姐慢些,莫要摔了。”
马夫放下车凳,沈既安下车就看见一脸笑意的沈靖妤,眉眼温慈,揽过爱女打趣道:“可是饿了。”
“阿爹,今日朝会如何。”
沈既安摸着胡髯看着沈靖妤,眉心微皱,那计李代桃僵她还没忘,说道:“先且回府。”
姚诗韵见父女二人相伴而来。“夫君下朝了。”说着递上一杯茶。
沈既安携爱妻回屋更衣。
“今日怎么这样晚,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既安捂住娇妻的手道:“无甚要紧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你身子不好,若是我回来晚了,你跟妤儿就先用膳,不必等我。”
姚诗韵浅笑道:“无碍的,妾身倒是没什么,只是妤儿啊,还未到时辰就吵嚷着要开席,妾身让她先用,她却一脸委屈的说要等爹爹。”说着娇笑连连。
沈既安一把揽住娇妻:“这个妤儿啊,鬼灵精的。”
说着二人走了出来,端坐于桌前。
沈靖妤起身到了杯酒说道:“阿爹,你尝尝这是我偶然得的一坛好酒。”说着也给姚诗韵倒了一杯道:“这是果酒,不醉人的,阿娘也尝尝。”
姚诗韵看向沈既安。
沈既安笑了笑:“那就饮一杯,大夫说你的病情不能多饮。”
姚诗韵点了点头。
沈靖妤坐下来顺势给自己也到了满杯刚端起酒杯就听得沈既安冷哼:“姑娘家家怎么喝起酒来,成何体统。”
沈靖妤撅起嘴道:“爹爹忘了,少时在军营,爹爹都是当酒给孩儿当水喝的。”
姚诗韵轻笑。
见沈既安不在阻拦连饮了几杯,带了些许醉意便问道:“今日朝会可有说道和亲之事。”
沈既安抬起眼看着沈靖妤问道:“你对和亲之事倒是颇为上心啊。”
沈靖妤低下头面带难过:“孩儿只是为那纯禧公主惋惜,不过才小小年纪就要为了两国交好牺牲一己之身…”
沈既安皱起眉头,放下酒樽,轻叹:“今日君上已经下了旨,六月六便是和亲之日。”
沈靖妤呆呆的看着沈既安:“这么仓促…那…”
像是无意提及:“君上还下旨着十三皇子入城觐见、受封。”端起酒杯:“话说当年出征南疆时,那十三皇子还是襁褓婴孩,如今也到了封王拜侯之龄。”
沈靖妤若有所思的吃着菜,盘算着什么,突然酒樽倒地,迷迷糊糊的似有醉酒之相,一旁的管家掩嘴而笑:“瞧着小姐像是醉了。”说着唤来环碧将沈靖妤送回了房间。
沈既安嘴角擒着神秘莫测的笑意。
环碧将沈靖妤安扶上床就笑着离开了,门刚关上,沈靖妤就睁开了眼,四下瞧了瞧,盘算着今夜怎么也得在去一趟亲王府,商量下如何李代桃僵。
刚过亥时,沈靖妤换了一身轻巧的妆扮,蹑手蹑脚的溜到后门,看了看高高的院墙,踩着墙角的树枝就翻出了府,想着要是亲王府的院内多栽种一些古树自己翻起来也省力些。
亲王府内还掌着灯,荣伯端了一碗参汤走了进来,见元止还在看书,便小声的嘱咐道:“王爷,这是谨娘炖的参汤,老奴端来了给王爷喝了好安睡。”
元止翻着书页点了点头道:“放下吧,夜深了,荣伯去安歇。”
“嗳,王爷,夜深了就别看了。”说着又添了一根灯烛放置书案上:“夜深,仔细着眼睛。”
元止放下书简抬起眉眼:“荣伯,你去把后院的宫灯都点起来,告诉谨娘在做些点心来。”
荣伯笑了笑:“嗳,莫不是晚膳不合王爷胃口?”
元止扬起一抹笑:“怕是有客到。”
荣伯先是一怔,然后扬起一抹笑:“嗳,好,老奴这就去。”
翻过院墙,沈靖妤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仰头看着高高的院墙嘀嘀咕咕的,却猛地看见墙角蹲着一个人,心底一惊。
走近了才瞧清楚,是管家荣伯。
拍了拍荣伯的肩膀。
荣伯揉了揉眼睛立马下跪到:“哟,见过姑娘。”
沈靖妤扶起荣伯道:“荣伯,你怎么睡在这里了,天冷夜凉啊。”
荣伯拾起宫灯道:“都怪老奴年迈不中用了,想着后院太黑,夜深了,怕姑娘摔着就想迎迎姑娘,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不中用了。”
沈靖妤面上一红:“他,他知道我要来。”
荣伯急忙说道:“并非,是老奴,老奴想着姑娘许久不来了…谨娘今儿个做了好多吃食,也不知姑娘会不会喜欢。”
说着引着沈靖妤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灯火通明,沈靖妤呆呆的站在门口,他是在等我吗?
荣伯说道:“姑娘进去罢,老奴去给姑娘拿些吃食。”说着就离开了。
站在门口沈靖妤突然不敢进去了,静立在门口。
元止抬起眼看着门口的阴影,勾起浅笑。
愣神之计,就见谨娘擒着笑看着沈靖妤。
“姑娘,是在等谨娘吗。”说着笑了起来。
沈靖妤负气的看着谨娘推开了门,沈靖妤跟在她身后,进了内室,谨娘放下糕点,看了沈靖妤一眼,就笑着退了出去。
元止头也不抬,信手拿起了一旁的点心尝了一口:“谨娘新做的蜜糖糕。”抬起眼眸对上沈靖妤的眉眼道:“要尝尝吗?”
沈靖妤呆呆的看着元止,他在笑,笑的格外迷人,他正在看自己,那双疏离如笼烟般的眸子此刻却无比的澄净,沈靖妤低下头,脸颊阵阵火热,心也慌乱起来。
比那日他醉酒还要慌乱…
“你深夜造访不是有事要同我商议吗,难道打算在门口站一夜吗?”
沈靖妤想了想走进去,坐在了一侧,手指绞着衣角,眉眼瞟着桌上的糕点,淡淡香甜的味道。
元止端起茶温,轻轻吹着浮茶,轻啜一口,青烟迷离了他的双眼,他看向沈靖妤,嫣然一笑,轻声的说:“过来…”
沈靖妤猛地抬头,是出现幻听了吗?他是在唤自己吗?
见她眼眸似有惊诧,元止颔首,微微轻叹:“坐得那么远是怕我吗…”
沈靖妤支支吾吾的说道:“孤男寡女…”
他如玉石般精雕细琢的侧颜隐在灯烛之下,一半明媚一半昏暗,纤长的睫毛盖住了半个眸子,鼻骨线条流畅,嘴角微微扬起:“早些日子你倒是不怕,总要赖在我的王府里,今夜也是你自行来的,怎么如今倒是怕了。”
好像听出来取笑的味道,沈靖妤大步流星的走到元止的身侧坐了下来,微微仰着下巴,带着挑衅的目光,她是堂堂的沈侯府的嫡女,有何好怕的,信手捻起糕点就吃了起来,彼此坐得很近,她似乎闻到淡淡的甜味及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檀香…
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他在看自己,嘴角擒着若有若无的笑,那双眼睛在幽暗的烛光下更加明亮,她有些心虚了,低眉、躲闪,不愧为花名誉满都城的皇子,饶是被他这般看着,谁能抵挡的了。
元止回神,弯着嘴角:“今日君上已然下旨,召十三皇子入京觐见。”
沈靖妤眨了眨眼睛,凑近他问道:“那怎么才能让那个十三皇子瞧上灵儿呢。”
他轻启薄唇道:“需要一件东西。”
沈靖妤睁大眼睛问道:“什么东西?”
他目光看向远处:“石家堡。”端起茶碗,垂眸看着茶汤内的自己:“听闻石家四少善于驯鸟,座下饲养了两对凤尾雀翎,极为珍贵。”
“凤尾雀翎?那是什么?”
元止回眸:“那是产自廊越的一种雀鸟,一雌一雄相伴而生,最喜欢凤尾花的香味,闻声而起舞。”
沈靖妤低眉沉思,想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是想做什么呢?我有些不明白。”
他起身,立于窗前:“廊越善巫,南疆信巫,崇尚巫术。”他站在月光下回眸看向沈靖妤:“不过还需姑娘入宫做些别的准备,才保万全,只是碍于我的身份不便入宫,此事只能有劳姑娘。”说着元止俯身行礼。
沈靖妤慌乱的起身回礼:“你,你,王爷,不必如此。”
元止从袖中取了一方信笺递给沈靖妤。
沈靖妤接过信笺。
温声嘱咐:“回家再看,夜深了,姑娘该回府了。”
沈靖妤点了点头。
后院。
元止看着沈靖妤有些笨拙的翻墙而出。
“王爷,您说姑娘为何有门不走每次都要翻墙呢,这万一摔着可怎么好。哎,这回府一路无人照拂,老奴也是担心。”
只觉屋檐上一闪而过,像是一阵风又像是一只野猫。
元止看着天上的圆月:“荣伯,明日在园中移栽一颗桐树罢。”
“桐树?为何突然要移栽桐树?”
元止回身,弯起嘴角:“等下次她在翻墙时省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