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期间甘道夫来看过他两次。来的最多的还是诺克师叔,时不时就来跟奈落说着实验的进展,但好像没什么大的进展。至于快乐和克林特,他们应该不知道这里的状况,奈落也没有告诉他们。
小狼是他这段日子里最好的陪伴,他躺在床上,小狼就趴在他床下。它也不吵,除了每天会在固定的时间自己出去觅食,就是一直在房间里陪着奈落,像是真正的认可了他这个新主人。
“小狼,你守在门口,不能让人来打扰我!”
奈落对着小狼说一声,它就从地上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走出去,完了还伸出一只爪子从外面带上了门。
奈落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厨子布拉尔大叔还专门给他送了补充气血的饭食。一扫疲态的奈落又打起了那破书的主意,他决定要在今天开始凝聚血气之刃。
血气之刃,就是这个名字,破书里记载的“巴萨克之血”入门的钥匙。其实他还是有些顾虑的,他有些担心学习这门奇异的武技会让自己再一次陷入那种状态,把小狼支到外面,也是怕自己陷入癫狂的时候会伤害到它。经过再三权衡,奈落最终还是决定试试看,说不定后续的学习中就有了克制这个问题的办法。
“血……刃……”他确认自己已经熟记了书中所讲,便开始激荡起一身的血气。首先从心脏开始,心脏是血液循环的中枢。不断抽取身体各处的精血,集中到心脏处凝聚提纯,然后再经过心脏鼓动压缩,顺着血液管道输送到左手上。
“啊……”奈落忍不住低吼出声。
很疼!真的很疼,全身都疼!但又不是单纯的疼,是一种难言的麻痒疼,就像有几万只蚂蚁在他身体里各处攀爬、噬咬。
血液在奔腾,像沸水一样滚烫着流过他的血管,体表的青筋鼓起,从外面都能看到血色的鲜红。奈落死死咬着牙,快把一口牙齿都给咬碎了,两个眼珠凸得像是要从眼窝中跃出来。血液还在不断涌入,给心脏造成了巨大的负荷,他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也带来更大的痛感。
他感觉呼吸越来越粗重,他决不能让这种痛苦击垮他的意志,现在停不下来了,也不容有任何懈怠,哪怕是一丝丝的分神和迟滞。如果不能继续高效而且顺畅地维持鲜血的输送,狂暴的血液立刻就会把他脆弱的心脏毫不留情撑爆。
血液不停在左手汇聚,他充血的整条手臂已经变得肿胀非常,麦色的皮肤变成了深红的颜色,还有血珠从毛孔中挤出来。
血气之刃具体是什么样子奈落没见过,但它不是单纯的由血液凝起来的。所谓血气,有血也有气,血气之刃的侧重点应该不在血,而在气,气才应该是它最本质的形态。奈落要做的就是把这凝聚到极点的血液通过特殊的方法转换成血气,然后再把变成气的血提纯凝聚成刃。
血气他是知道的,还深切地感受过,就是那种疯魔时身上所散出来的气息。他的手掌张开,看起来有些虚幻的红色气息从掌心腾起,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浓稠的血气在体外掌中几乎变成了具象的实质。
“不够,还不够!”
奈落的话音中已经带着些许癫狂的意味,是那种嗜血的意念。这种狂暴的情绪从凝刃开始就出现了,而且越来越强,他一直在克制,用自己的意志和理智对抗着这股恶念。
真正凝刃的过程非常凶险而且艰难,他事先是有过准备的,服用了大量加强血气的食品和药物,却不想还是力有未逮。他毫不犹豫拿过放在身旁的最后一株生血草,直接放入口中生嚼起来,苦涩至极的药汁浸透了他的口腔,而后流入腹中,化成暖意散向全身,刺激着身体的造血能力。
“给我凝!”
此刻的奈落看起来跟疯子没有区别,他是下了狠心了。生血草效果不凡,是他花了所有金币委托诺克购置的,用的魔法师公会的内部价。他买了不少,但此时全砸了进去也只是杯水车薪。此刻已经顾不上是否损伤身体根基了,他火力全开地抽取血液,源源不绝地往左手汇去。其余三肢、包括躯干,以可见的速度枯萎,就像是那种被风干之后挂起来的肉类。而左手却是越鼓的肿胀鲜红,散出来的血气也越来越旺盛,氤氲缭绕起来凝成刃状的雏形。
手臂上渗出来的血液不断滴落,他的身体正如筛糠般剧烈颤抖。如果他还清醒着的话一定会非常心痛,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每一滴血都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一……一定……要……成!”
奈落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一定要成!
狂暴的邪念已经在浓郁的血气中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让他觉得自己无法对抗,他现在在苦苦支撑,期盼着能在自己被彻底击垮之前完成凝刃,如此才可以避免再一次陷入那种令他恐惧的状态。
不成功,便成仁!
不,论仁的话怎么也算不上,应该是不成功就要死。他绝不希望以那种魔鬼的样子活下去,也不允许!
所以,他一定要成!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小狼在门外的廊道上蹲守着,过往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到它眼里的警惕,只要一有人试图接近它身后的这道门,小狼就会露出凶恶的目光,对他们亮出锋利的獠牙。
它一直在注意着奈落的动静,偶尔可以听见他充满压抑和痛苦的声音,这让小狼很是揪心。它甚至想冲进去看看,但是奈落要他守在这里,它只能不时转身向门口望去,像是要看穿那一道厚实的门板。
“快了……就……差……一……点!”
奈落不知道小狼在为他担忧,他全神贯注地进行着痛苦的凝刃大业,除了那不断升腾冲击的恶念,什么也不能打扰到他。
他的脑中只有那股恶念,这是他现在唯一的阻碍。这个唯一的敌人却像是一道天堑,难以跨越,他只能在困境中挣扎,挣扎的同时还要凝聚血刃。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他的身体如同一间寥落的草屋,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
坚持,再坚持一下!
奈落坚定着自己的信念,信念是他现在的意识中唯一能赖以生存的东西,如果这股信念消失,那他也就不再算是自己了。那跟死了没有太大区别,甚至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多。
他无法感受到身体的知觉,他的生理机能太微弱了,现在只是麻木地本能按照意识下达的最后指令维持着凝刃的动作。他只能看着,看着血气越来越凝实,凝成长条,慢慢勾勒成刃状。
那通体血红的刃体上,有着比血刃本身更加深红的花纹,看着很是散乱,却又流露着原始而冷冽的美感。
“这……就是血气之刃么?”
血气之刃,像刀又像剑,但不是刀,也不是剑。它就像是一件残酷的艺术品,是骸骨旁鲜艳盛开的赤色花蕾,让人惊惧又忍不住想过去亲吻。
奈落平静了下来,出奇地平静。嘴里喃喃说着什么,那好像是一种没有人能听得懂的语言。一把纤长的血刃出现在左手上,无柄而握,有着实体般的触感。他的右手凌空虚抚过左手的刃锋,瞬时被割开一道浅浅的创口,他浑身的血液差不多被这道血刃消耗光了,此刻只有非常微量的血液还不知吝惜地淌出来。
他没有吭一声,似乎连一点痛觉都感受不到了。本来瘫得难以动作的他,此刻却忽然自如地抬起受伤的手,手指伸到嘴里,安静而从容地吮吸着伤口处流出的那些血液。
门外的小狼感受到房间里没了动静,它用自己健壮的身体一下撞开了没有锁紧的房门。冲进来的它刚好看到奈落转过来的面孔,他就这么冷冷得看着它,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陌生。身上散发着令它惊惧的气息,就如那日与大蛇战斗时的一般无二,只是手上多了一柄血色的锋刃,比那一日更加地狰狞!
“汪!”
小狼冲过去,一口咬在奈落的手上,它咬得紧紧的,想要用这种方式唤醒他。
“吼!”
一声狂暴的吼声在魔塔里响起,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个令他们心悸的声音,像是来自一头受伤的,歇斯底里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