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好了早上出发，之前被跟车的事情随着那个男人的消失而被忽略。
中间又在高速旁边的服务区凑合了两个晚上，到了甘孜，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住在一个叫做孟清的小镇上，看上去是新开的旅馆，老板貌似跟周有北是熟人，挺年轻的男人，叫沈以诚。
旅馆附近有旅游区，因为是在镇上，不远就是新修的街道，商业化明显，但是整体位置闹中取静。
时宜稍微熟悉了一下环境，准备去司机王国业家附近溜达溜达，要说这家人也是心大，男人平白无故死在外面，怎么都没个出来寻人的。
还没出发呢，倒是宋琦章，自己就过来了。
时宜下楼开门，周有北和沈以诚正在院子里说着什么。周有北偏头看了她一眼，转回去继续听沈以诚说话。
宋琦章带着一包东西进来了。时宜拿了旧毯子铺在地上，宋琦章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陶片，碎瓷，大大小小的都有，看成色，看曝光度，看破损截面，都很新。
那时间就基本对上了。
没什么重要信息是真的，这种残片又不构成数量和规模的，商人们当场就卖了，也就只能称重。
至于更有分量的，如果有的话，也会进入特定的贩卖渠道，不会这么随随便便流入民间。
但是起码说明，这个地方，肯定是被开过的。陶片都拿出来卖了，那就是有组织有团伙的开过，规模不会小。
至于下面的情况，时宜不敢想。
她见过太多被盗之后损坏严重的墓室，无意也好，恶意也罢，反正最后任何价值都会大打折扣。而在这种穷乡僻壤，接着施工围场的掩护，如果恰好没几个识货的人，那么基本就等于是全毁了。
“工地离这边还有点远，过去的话得一个小时。这批货转手是在一个星期以前了。”
时宜点头，心里想着等会儿可以先去王国业家里看看，稍晚一些去工地。
“这个时间上，我对了一下，也就是说，就是在魏老师出事左右。而且到现在为止，这边没有什么风声，当地政府没有任何相关的公告。”
宋琦章站起来，发现周有北和沈以诚已经过来了，时宜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
“互相认识一下，这是宋琦章，也是魏老师之前的学生。”
周有北点头，象征性的笑了笑。
“没关系，你继续说。”时宜对宋琦章说。
“……”宋琦章有点犹豫。
时宜笑笑，逗他：“我跟这位呢”指了指周有北，“现在都属于是编外人员，无业游民，人心群众，傻逼游客。纯属过来碰个运气而已。先不说能不能查出什么，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我们也不能直接插手。”
宋琦章想了想，真是这么个理。即便是魏长生都不能跨区域直接调配人员，规矩就是如此。
“我到处打听了这么些天，反正东拼西凑也就这么几条，多的那就没有人敢说了。”宋琦章看看他们，停顿了一下。
“第一，这次是专业的团伙，是过来川藏后的第一把。在这边管事的老大叫坤叔，开坑，鉴定，估价，走私，贩卖，一整条线路。动手的主要是老定和弛间，倒腾大件出手的主要是江海和江河。然后还有个鉴定组，女的不清楚叫什么，但是说什么很有名，江湖人称西姐。别的没有了，照片也没有，如果当真跟这帮人打了照面，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估计还是要吃点亏。”宋琦章说完，又向四处看了看。
说到后面，周有北抿了抿嘴，神色并无异样。
一直以来没说话的沈以诚开口了：“坤叔那边三十万买通了开发商，29号夜里动的手，落地分赃，基本没留什么。”
时宜跟周有北对视了一眼。
29号，魏长生在医院的最后一晚。
真的就是凑巧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起码现在有了一点点线索。沈以诚是周有北找的人，而宋琦章就不用说，师出同门，时宜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便信息失误也只能一个一个亲自去证实了，有总比没有好。
商量好了马上去王国业家里。两辆车一前一后启动了。
时宜跟宋琦章在前面带路，周有北和沈以诚跟着。
时宜撇过头去看窗外。深秋，层林尽染，别说，还真挺好看。
宋琦章完全没注意到她一脸陶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周有北的车。
“十一，那小子不是考古队里的吧。”
“不是啊，他勘测院的。”时宜没回头，随口回了他一句。
“我说也是，考古队里的看着都肾虚。”宋琦章笑笑，“这边有点偏，路不好走。”
“啊？”时宜吓一跳，刚来就聊尺度这么大的吗，这种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开车还行啊他”宋琦章又看了眼后视镜。
“他不会跟丢的，你就只管开就好了，操的都是什么心呐。”时宜也转头看了一眼。
“呐呐呐你这是求人办事儿的态度吗，怎么回事，我跟你近还是他跟你近。”宋琦章加了油门，嘴里嘟囔着。
“是是是你近你近，有完没完了还。”时宜繁衍道。
“对了，跟你说个事儿，前天刚跟你嫂子领证嘿嘿嘿。”
“我的天！你速度这么快的吗。那婚礼呢。”时宜转过头来。看宋琦章笑得一脸春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婚礼……可能还得过两三个月吧，我是准备把你这事处理了之后……”
“别别别，千万别，我这是找你帮忙不是压榨你来了，也没让你天天跟着我们拿全勤，你就该干嘛干嘛，结婚哪还有往后拖时间的？”时宜催他。
“你，跟那个什么周有北，什么情况啊这是。我可是看出来了啊，刚才在院子里，人家一句话没说，你瞅人家就没停过。”时宜不提还好，一提宋琦章倒还来劲了。
“有这么明显吗？”时宜不自在的摸了摸脸。
“姑奶奶，你真的啊？”宋琦章本来也是想逗逗她，话说得夸张了点，没想到，打个正着。
“还行吧，仅限于皮囊。”时宜打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皮囊？你可真行，现在是没人管你了，说话也没个把门。”宋琦章笑骂她，出言才觉有失。
“没有没有，就图个嘴上快活。”时宜楞了一下，马上插回去。
脑子里却有点放空，是啊，没有人管她。
她好像，让很多人都失望了。时风，魏长生，周有北。
突然就有点丧是怎么回事。
她拍拍自己的脸，啊啊啊啊啊，时宜，不能这样啊，要有一个好的状态，还什么都没干呢。
宋琦章看着这姑娘一会笑一会拍自己，聪明的闭上了嘴。
而另一边，后面那台车里，对话就平静和缓多了。
“她看着挺年轻的，靠谱吗？”沈以诚刷着手机，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周有北带过来的人没有不靠谱的，再说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这人真的不靠谱，那不是还有周家二少爷在这撑着吗。
“还行。”周有北话也少，回答他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感觉你们有点不对劲。”沈以诚看他半天，再次确认了好像这真的是他第一次带女性过来。
“老子脸上有花吗。”周有北还是那副语气，爱搭不理的感觉，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不是故意端着，纯粹就是不想说话，费劲。
“你跟她说了周宁西的事情了？”沈以诚收回目光。
“没。到时候再说吧。”周有北空了一只手去拿口袋里的烟。
“……”OK，不说了，周有北吸烟的时候就是心情不太美丽的时候，一般这个时候呢，作为曾经光着屁股一起玩过泥巴的发小，沈以诚的宗旨是，北哥险恶，不行就撤。
周有北吸了口烟，才觉得稍微清净了一点。
刚开始来的时候，其实是准备找她帮忙，但是还是想着先把她的事情处理干净了。
现在看来，要是她执意往深挖过去顺藤摸瓜，那他们两的事，现在就掺在一起了。
宋琦章说的没错，这一趟，是少不了吃亏。他们的每一步，说不好都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消失的行车检测仪和手机，刚出北京的那一通电话，在西安那天晚上的警告，他们早就被人注意到了，事情一旦闹大了，下手也是迟早的事。但是到现在为止，所有可寻的信息全部指向这里，好像有人已经铺好了路，等着他们。
请君入瓮。
但是即便是这样，来都来了，一个二个的工作也没了，也算是无牵无挂的，空手回去怎么都觉得亏本。
最大的期盼就是，该办的事赶紧给办了，他把人劝回去，她把事情查清楚，至于之后的事情，公了还是私了，闹大还是闹小，都得先有命回去再说。
既然已经不在之前的单位了，也就没有什么立场。像时宜说的，顶多就算个热心群众。
噢，对，时宜。
沈以诚说感觉他们不对劲。明白了，原来刚才是在烦这个。
没什么不对劲的。所有的想法，最好都不要有，他的，她的，都是一样。回去了，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回不去，那就是另外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吧，人家姑娘好与不好，都不是他这个时候能去招惹的。
周有北咬了口烟，暗暗对自己说，人家姑娘再怎么都是年纪小不懂事，周有北，你可别犯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