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个巡查就是我的店长?”杨远雄坏笑着把这件事告诉许前进,他果然大吃一惊,“不、不好吧,我还没打工,就得麻烦他。”
“这有啥?找他干事的时候当他巡查,别当他师父!”
“你说得轻巧,我不去。”
“不去找这个巡查,也得找那个巡查,你想打道回府,那可不太好。”
杨远雄带着许前进在生民街兜兜转转,找不到常侃,绕回潘老五摊前。潘老五正坐姿不端地把玩镇纸,瞧见杨远雄,吓得把镇纸掉在地上。
“你有看到常侃吗?”
“铁面常?”潘老五苦笑着捡起镇纸,“这话却来问我,我避着他还来不及。”
杨远雄瞧他行迹可疑,喝一声:“你怎么心神不定的?”
“小本生意,就怕回头客闹事。你们还要不要看点什么?”
“不用了,有急事。”
“有急事,是要找常侃吧。过一个时辰,这条街最热闹了。现下,他当然是在衙门歇息。”
潘老五笑得殷勤:“衙门嘛,在生民街和繁茂街靠北边的街口,显眼得很。看,那个方向,要往缘缘楼边上的小道绕绕,进去再直走那么两百米......”
这边杨远雄和许前进马不停蹄地找人,那边庄景柳坐在机关算尽店里,津津有味地看书,时不时吃两嘴零食。
由白跑前跑后,什么线索都没摸到。
只好缠着那店员,时不时问:“小老生和那常福记是什么关系?”
夕阳西下,繁茂街人却少了。店员们愈加清闲,点起煤油灯来歇着。
一个下午,由白弄清了三个店员的名字。他们分别叫做小李、阿平和锤子。那小李经不住缠,兼又本来理亏,不情不愿说了:“那小老生却是姓常……”
“小李!”锤子狠狠瞪了小李一眼,
“两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烦你们在这耽了这么久。如果小老生实在回不来了,我们拿另外的飞鱼来赔吧。”
小李又要张口,锤子再瞪一眼:“小李,擦桌子去。”
挤了半天牙膏,才吐出来这一个常字,由白不动声色笑问:“这老生,该不会名叫常谈吧。”
“客人好眼力!”小李抹桌子也不用嘴,“正是叫常谈。”
“哦?”不待锤子再喝,由白赶紧发问,“那常福记的店主名叫常侃,莫非和常谈是亲兄弟?”
“哪能啊?那小子才十六岁,他老子可有四十了。”
阿平接过小李的抹布:“小李,去后面收拾收拾,清点一下货品。今天你休晚班,得去组装机械。”
“不着急。”
“你少说两句。”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小李梗在柜台边上,阿平却稳稳地一直在擦桌子。小李自作多情站着瞪阿平半天,最后只讨个没趣。
“常谈才十六岁,就来学徒吗?”
“瞧你,也不像大户人家。”小李瞥一眼由白,想起下午这个人连神力武器也不认得,“常谈学了三年了。别看人家年纪小......”
“请教李兄一件事。那常谈,和他父亲关系不和吗?”
“为什么有这样的一问?”
“他爸有家机关店,他却在你家学徒。”
“他们关系可能确实不算太好。但他这份学徒可是他爸托了关系来的。”小李傲然说道,“毕竟我们黄老师傅的水准,有目共睹。”
这位黄老师傅久未出山,传言只能在这家店见到,庄景柳早与由白说了。但这家店只是黄老师傅儿子开的店,这几个学徒的师父事实上只是黄老的儿子,庄景柳也与由白说了。
他还在那津津有味的看书呢。由白暗中愤愤:待我再问几个问题,我就去吃酱香饼。
“听李兄讲了这么多,还是有一件事最离奇。为什么常谈听到他爸的名字,就要跑呢?”
“他自己举止不端——”
“小李,少嚼舌根!”锤子已是满脸怒容,“一会安老三来替你,你马上就走。”
没想到阿平在此时冷不丁嘴缝里蹦出一句话:“是该让师父教训他一下。”
“劳驾。”庄景柳站起身来,问店员能不能坐到煤油灯下。锤子脸色正难看,慢吞吞也答应了。
“哪有那么容易,”小李下定决心了要说个痛快,“他仗着自己本事好,年纪还小,一个劲在师父师祖面前耍乖。”
“小李,人家的本事是自己挣来的......”
“不是本事的事。他老是耍小聪明,还净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阿平不住摇头。
锤子知道大家对常谈的意见积重难返,他也无意为其辩护。只是现在几个伙计对着外人,在常谈背后说三道四,却是他不愿看到的。
但那个外人也是受害者,硬是拦着人家不让听,也说不过去!锤子只有铁青着脸,任由他们吵吵。
小李和阿平一人一句,听着两人的诉苦,由白费了半天功夫,总算梳理出这个小老生大致犯了什么事。
常谈来机关算尽学徒,虽说托了关系,自身条件也够硬。家教甚严,从小学机械,一来到机关算尽,甚得黄老爷子喜欢。
这常谈也不负厚望,日夜刻苦、勤勉进修,只是好景不长,交友不慎,这小子不知从哪里认识了一伙心术不正的人。
等到锤子发现这小师弟在店里不再说话了,一到换班时间就不见踪影,已经晚了。
苦心钻营,看的不再是机关术;为人也不再亲和有礼,变得自负自傲不爱说话,偶尔说话,言语刻薄。
师兄几个都是人精,哪里不知道,这小师弟没见过世面,出门给人追着捧着,一下迷失了。
待要挑几个错处敲打敲打,常谈却从机关组装到待客售货,处处滴水不漏。几个师兄只好作罢。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罢了,面对常谈偶尔流露那高高在上的眼神,无视就好。
更令几人难以忍受的是,前两个月,店里接二连三丢了几回东西,一开始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事物,到后来价值不菲。人们先是怀疑店里进了飞贼,接着自然地怀疑起了常谈。
虽说没有证据,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大家都几乎认定了这一点。他们的师父也找常谈谈过几回,最后没找出证据来,反而还以为自己冤枉了常谈。到今天以前又有约莫二十天没丢过东西了,到衙门报过案,师父也不再追究。
听到这里,由白心里有了猜测:不再偷东西,莫非开始在商品里做手脚?要不为什么拿着青鸟要跑呢?
他用过秤,秤应该是没问题。做了评级,评级做成档案也给许前进了……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为什么他胆小至此?难道就因为听见爸爸的名字,就慌得要跑。
那个抢劫犯是不是和常谈有关?为什么在店前就抢......
这里面还有蹊跷!
这时多想不如行动。由白只是要再想一会。
而许前进二人已经找到常侃,一行人正在前往寻找小偷的路上。
不知什么原因,那小偷一直没有切断青鸟和许前进的连通。而这连通的另一端,好像也就在生民街附近。
对他的新店长,许前进的看法是寡言少语,高深莫测。
一个长辈,而且是不那么友善的长辈。学徒过程中,要是遇到的师傅严厉或是胡作非为,那么学徒的四年会很悲惨。
这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许前进又是胡思乱想,又是努力感知连通,担负着几倍的忐忑。
所幸常侃又是机关师傅,又是巡查,想必实力不差。
见到小偷,当是手到擒来。
侦查类生石武器可是可以同时使用多个的。
何况那只青鸟,并上里面的生石,也有两个大元不止呢。
想到这里,许前进才后知后觉飞鱼里有一块更大的生石。这样说来,飞鱼追不回来,损失得四个大元好几百铜钱......
机关算尽小老生的事也跟衙门报备了,要是庄景柳那边没有顺利等到小老生,再麻烦麻烦自己的新店长吧。
“常叔,这生民街、繁茂街,抢劫的人多吗?”
听到这话,常侃那不动声色的古板面孔转向杨远雄:“多!如果不是你们来找我,或是没有连通这样确切的线索,估计衙门没有人愿意受理的......”
这不是拿着薪水不干事吗?杨远雄暗中想了想,调换措辞:“按理说,衙门的人应该不介意帮百姓们伸张正义......”
常侃摇摇头:“不是我们不愿意,是这些贼难抓。”
“四五个月前,出来一伙小毛贼。这伙人神出鬼没,大约七天出来一到两次,每次出现前没有丝毫预兆,无论得不得手,抢了就走。”
“抓过。抓不到。后来戒严,打伤两个。本来风气猖獗了,后来他们这伙人活动少了,其它跟风的抓了。”
“很偶尔还会有一两起。事后报案就太晚了,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再追查。”
“你们这次,对方的手法我们熟悉得很。没有人愿意管的。”
讲到这里,常侃再次闭口不言。
杨远雄听了,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细思无果,内心不安,开始朝常侃没话找话起来:
“常叔,不知道你是怎么从一个巡查,成为一个店主?现在是店主了,怎么还愿意巡查?”
常侃用阴冷冷的目光刺了杨远雄一下,随后大摇其头。杨远雄欲要再开口,又有些不敢了。
三人早绕出了生民街。仅仅在生民街隔壁的锅炉二路,人就少了很多,或者说路上基本没有人了,只吊着几个人影。
“就在前面了……很近。在……”许前进停下来,盯着前面两家店的名字:“招牌菜,黄梨招牌菜和果园春的附近,或者里面。”
他们三个不必到觥筹交错的食客和端着盘子的小二中间小心翼翼地寻找小偷,这是因为黄梨招牌菜已经关门大吉一年有余。
常侃马上意识到或许这里已不幸沦为小偷的老巢。对马上出现又马上消失的团伙来说,这儿很合理。
即使三个月前犯罪最猖獗的时候,这一带曾被彻查,那时的这里,还什么都没有。
没必要再犹豫,他已经把一切都想好。
在许前进和杨远雄惊讶的目光中,常侃掏出一把中型手弩。
巨大的噪音摧毁半新的铁制门锁。